母亲在上

——2098 末日题材科幻神话浪漫主义英雄史诗电影文学剧本

0 【序幕：末日狂欢】

（上海夜景，繁华。东方明珠依然刺入夜空。

（某娱乐城，外墙超大屏幕上赫然映着大字“末日狂欢，一律半价”。

（娱乐城室内，灯红酒绿，男男女女正在热舞。

（只有角落上坐着一位神秘人，衣着复古，打着一个超薄笔记本，双手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神情专注，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一位妖娆女郎端着酒杯，走过来，在这神秘旁边靠坐下来。

女郎：哟，先生好雅致，这最后一个元旦了，先生在玩些什么呀？

神秘人：（头也不抬）如果这不是最后一个元旦呢？你们是不是更应该狂欢？

（女郎神情一滞，面显疑惑之色。

（自由女神像下，也是一家夜店的末日狂欢。

（一位青年从舞池下来，满头是汗，走到吧台前，点了一瓶冷饮，就往嘴里灌。顺手摸出手机，随意一划。突然神情激动，竟然将嘴里未咽下的饮料喷出。

（吧台侍者眼疾手快，举起手中圆盘护住自己的脸，将喷来的液体反弹溅回到青年头上，已分不清汗液汁液。但青年全然不顾，只是狂喜大笑。

青年：哈哈哈……又一次末日预言失败。

侍者：（移开圆盘，探出头来，疑惑问）什么预言失败？

青年：就是那尼比鲁星球不会在 2038 年回归地球呀……这 FreeBook 都传开了呢。

（FreeBook 世界最大的社交 app ，前身是 FaceBook 。附近听到的男女停下，纷纷掏出手机，侍者也摸出手机。

侍者：真的么？消息可靠吗？最初来源是哪？

青年：哦……据说最开始是由一位中国网民传出的消息。（眼睛盯着手机）说是根据他们的农历推算出尼比鲁星实际上会延迟回归 60 年……农历？这是什么玩意？

（程恪，美籍华裔科学家，白发秃顶，在家还联网关注实验室超级计算机的模拟结果。站在一张控制桌前，对面墙上大屏投影，快速滚动着数据。

（终于，屏幕投出几个大字，“2098，毁灭”。

（程恪被震惊，呆立半晌，跌坐在椅子上。

（程恪幼子，名程思归子，闻声闯进来。

程思归子：爸爸，你怎么了？

（程恪瘫坐在椅上，不住喘气。儿子从控制桌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喂给程恪服下。

程恪：（抬手指对面屏幕）结果出来了，令人——绝望。

（程思归子望向对面，也默然。

程恪：其实两个小时前网络上就流传着消息，有位中国民间人士率先预测了尼比鲁星将延迟回归 60 年。我不知道其人用什么方法，竟能比我们先计算出结果……虽然他的结果有点粗糙，或者是有意没有公布实情。虽然尼比鲁行星回到近地点的时间推迟了，但近地轨道离地球更近了，比月球还近……到那时，将是地球与人类的灭顶之灾，而不只是重现史前大洪水了……儿子，你回中国去吧。也许从东方古文明的神秘学中，可以得到一些启示，挽救未来这场灾难……（又不住喘气）

程思归子：60 年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爸爸，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程恪：不，趁我还清醒，我再给你讲一下这模拟原理与结果吧。

（程恪探手在控制桌上的触摸屏上点了几下。对面的投屏开始重新播放模拟动画。

（屏幕放大。太阳系行星模型图，一颗陌生的巨行星尼比鲁闯入，直逼近地球。

（地球放大。巨浪滔天，瞬间淹没沿海大城市。

（人们争相逃上大船，但大船在大海啸中飘摇也岌岌可危。

（内陆高山塌陷，两极冰山粉碎，海水席卷整个地球。

（太阳系太空，尼比鲁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朝地球撞击而来……

（黑屏）

（可始出影片名，制作信息）

1 【尼比鲁星回归灾难学】

旁白：根据外星文明新神创论假说之一的苏美尔流派的预言，尼比鲁星将在 2038 年再次回归近地点，重现史前大洪水。不过，经由美国科学院的缜密计算，尼比鲁星实际到达近地点的时间将推迟至 2098 年 3 月 3 日。随后，中国、印度及欧盟几大国家的科学院也得到了相近的结果。全球灾难达成共识，联合国紧急召开会议，号召全世界各国搁置争议，加强合作，共同研究应灾方案。由此还专门兴起一门学科——尼比鲁星回归灾难学。

（正值开学季。校园内青年男女络绎不绝。

（许梦龙与李含珠并肩走进校园，走在林荫道上。许梦龙频频低头看腕表。

李含珠：（拍拍许梦龙手臂）别盯导航了，这局部建筑还是抓个人来问问直接……咦，你看，真的有本朝太祖的石像呢，这很少见了。

（许梦龙抬头随着李含珠手指的方向一看，果见一尊现代中国开国主席的巨大石像矗立在石基上。

许梦龙：那是，本朝太祖应该是现代唯一封神的人物了吧。

（迎面走来一位戴眼镜微胖的女生，两人拦住问路。

许梦龙：同学，你好，请问一下程教授的实验室怎么走？

（女生站定，有点疑惑地打量两人。

女生：刚才听你们开口“本朝”闭口“本朝”的，你们该不会是从古代穿越回来的吧……迷路了？

许梦龙：（尴尬一笑）哪能呢，“本朝太祖”那是网络潮语，对伟人的敬称而已……一看你这样子，准是专心读书的好学生。

女生：（恍然大悟）哦，明白了。那你们问的是哪位程教授？

许梦龙：就是那位研究尼比鲁星回归灾难学的程老教授。我们是他今年新招的研究生。

女生：（一脸崇拜）哇，好棒啊！尼比鲁星回归灾难学，我们学校几百个专业，就你们专业的名字最长、最霸气了。

许梦龙：……（闻言有点无语）

女生：对了，你们专业是不是研究怎么造诺亚方舟的啊？我在网上看到过对世界各国建造的诺亚方舟的评点比拼，我们中国制造的诺亚方舟真的能承载那么多人吗？

许梦龙：（挠挠头皮）对不起啊，我俩应该不是负责造船的。

女生：没关系。反正你们将来都有希望成为救世英雄的。那么请问下你现在有女朋友吗？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许梦龙：啊……（惊讶于她的直接）

李含珠：（重重咳一声）嗯，看这里。同学，你这眼镜是多少度的啊，怎么不去做激光手术呢？

女生：（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额，那个，我还是觉得戴眼镜比较有气质……你们问的那个程教授啊（回头正想指个方向）对了，你还是问那位女生吧。她就是程教授的女儿，也是他自己专业的学生……

（前面横路上，正走过白灵素女，穿一身白纱裙。

许梦龙：（乍见之下脱口而出）妈妈……（随即向白灵素女跑过去）

（这边的女生与李含珠见状都大为诧异。

女生：（笑向李含珠）你真是他的女朋友？看样子你的他也不怎么专情啊。这白灵素女确实是我们这的知名美人，不过性情有点高冷。也亏他想出叫妈这种搭讪操作，可惜多半还是要碰钉子。

李含珠：抱歉，打扰了。（不再理这女生，也跟着许梦龙跑过去。）

许梦龙：妈，等等我……（说话间，已赶到白灵素女面前）

白灵素女：（停步，疑惑）你叫谁？

许梦龙：就是你啊？你和我梦中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白灵素女：（截住话，微愠）住口，我有那么老吗？

许梦龙：这……现在的女性，怎么能从外貌判断年龄呢？（李含珠已经跟上来了）你们就算再过三十年，也该像现在一样年轻漂亮啊。

李含珠：（向白灵素女道歉）对不起啊。我们是程教授新招的研究生，幸会幸会。他……那个……母爱缺失妄想综合症。

白灵素女：有这个病吗？

李含珠：是……属于心理病的一种。

白灵素女：你瞎编的吧。

（这时从白灵素女身后走来另一位男生，叫张宝山，是程教授上一级招的研究生。

张宝山：素女师妹，像他们这种从神童院长大的孩子，患上这种病也不奇怪啊。

白灵素女：哦，是张师兄。他们说是我爸的新研究生，但我就觉得只像小学生一样的智商。你说呢？

张宝山：（看着许、李两人）你们叫什么名字？上过天吗？

许梦龙：什么上天？（大脑似乎还是一片空白）

李含珠：上过上过，我们一起通过了国家宇航员的资格认证，这才仰慕程教授而来。他叫许梦龙，我叫李含珠。

张宝山：（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惊喜、急切）你叫李含珠？真的叫李含珠？你可是亲生父母抚养长大的？

李含珠：是又如何？张师兄你怎么知道？

张宝山：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是亲生父母抚养成人啊。我收集了所有与我一样的同龄人的资料，可惜真是屈指可数，所以我都记得的。这就包括你在内，我终于遇见一个同类人了。我自小发愿，要追求一个同类的女孩——所以，李含珠，你能否嫁给我，我是发自肺腑的！

李含珠：啊，张师兄，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许梦龙：（回过神来了）张师兄是吧，初次见面。我与含珠好歹一起玩到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吧。你这样欺侮师弟有点不厚道吧。

白灵素女：（无奈摇摇头）你们慢来，我不管你们了。（转身即走，稍远小声嘀咕）又来一个智障。我爸还指望你们拯救人类地球？真是笑话。

张宝山：你们叫我宝山就可以。梦龙，抱歉，我没有横刀夺爱的意思，我只是主张我自己的观点与权利。含珠，请你想一想，我们人类是否应该由亲生父母生养才符合人伦？那些由神女代孕生下来、托于神童院抚养长大的人，完全不知父母何人，是不是很荒诞很悲哀？在百年前，我们张家李家都是排行前列的华夏大姓。我们理当同类结合，为延续咱们华夏汉人的正统血脉作出表率。你难不成也要嫁给异类吗？

许梦龙：宝山兄，你这异类说我就不敢苟同了。人人平等，这是有法可依的。咱们拿数据说话。当今社会，神童院长大的孩子占七成，由亲生父母抚养长大的只占一成，另外两成算是折中，有父母领养的。所以，我们才是大多数，好像你们才更像少数的异类吧？不过我呢对异类可没偏见——是吧，含珠。

李含珠：好了好了，别你们我们的了。我们都是同门了，求同存异吧。宝山哥，你的观点很独特，但请容我再想想好吗？

2 【完美计划】

（程思归子已经年愈八十，微微白发，但仍精神矍铄，身形高大。

（中间长形会议桌，是一套太阳系平面模型。桌面上平嵌着一块很大的显示屏，中央突出半个透明球，闪闪发光，代表着太阳。外侧有八颗小珠子绕着“太阳”滚动，代表着八大行星。显示屏上画着八圈轨道，小珠子由特殊磁性材质制造，正好粘在各个轨道上有序绕行。

（会议桌左侧坐着五位年纪稍长的博士研究生，四男一女。右侧现在只坐着白灵素女及另一位女生，叫铁游萍浮。程教授坐在中间，似乎还在等人。

（门推开，张宝山、许梦龙、李含珠进来。

李含珠：对不起呀，程教授，迟到了一会。我们刚来有点不认路，多亏遇上了张师兄。

（白灵素女轻哼一声。

程思归子：（和蔼微笑）没事，快入坐。

（张宝山在铁游萍旁边坐下，然后依次是许梦龙、李含珠。

（三人从背后衣服上撕下一卷薄膜，摊在桌面上，那是用超柔性材料制作的个人微型计算机。

程思归子：我们首先欢迎今年新加入的两位年轻人许梦龙与李含珠，他们都是优秀的宇航员，先来我们这学习理论知识，希望将来能执行特殊任务。我们的教学以远程在线为主，今天只是开学传统比较特殊。后面我们一般每月一次实体会议。但你们大可经常来学校参加集体活动。我们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嘛，多与人打交道，多感受下人间的美好情感，也能增加大家拯救地球的决心与信念啊……你们说是吗？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程思归子：下面我再简单介绍一下尼比鲁星回归灾难学的概况。尼比鲁星是史前苏美尔神话记载的太阳系第十二天体，超长不规则轨道绕日周期 3600 年。100 多年前我们发现证实了这颗行星，60 年前确认了 2098 年再次行经近地点时将对地球造成毁灭性灾难。50年前我们人类发射了探测器着陆尼比鲁星……

李含珠：啊，那上面有发现外星人吗？或者是神？

程思归子：当然没有，目前尼比鲁星上已经没有发现生命存在了。而且历经许多彗星撞击，文明遗迹的考察也极为困难。我们的探测器目前能做的主要是其实时位置信息，确认掌握它撞击地球的时刻与影响。

李含珠：直接撞上地球吗？不是说由于潮汐力引发史前大洪水吗？现在的温室效应还是帮凶。

张宝山：那是科普，公之于众的宣传。

程思归子：是的，根据我们科学计算的真实轨道信息，那就是天体碰撞级的灾难。我们在地球上所做的一切抗灾努力都是徒劳。诺亚方舟的幸存率上限不到 0.1% ，有些国家还建了诺亚圆艇，潜水底的，幸存率或许提升一个数量级。但这只是十年生存率。我们在金星、火星附近的空间站，生存率可到 10% 以上。但如果地球毁了，空间站的意义也只是保留文明火种的墓碑而已。

李含珠：啊。（转头看了看大家）你们都知道了，还这么淡定吗？

白灵素女：不淡定又如何？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只能阻挡与摧毁小行星，但对于尼比鲁星这样的巨行星，那是毫无办法的。只能接受命运的制裁啰。

铁游萍浮：素女，别这么悲观嘛，别总跟你爸唱反调。

程思归子：素女，就因为有太多像你这样悲观的人，所以我们这里讲的灾难具体数据，是要对外保密的。你们在报名时也是签过保密协议的。梦龙，你与母亲生活在一起吗？对自己的亲人也一样要保密。

许梦龙：我明白，算是善意的谎言吧。他们知道了也无济于事。我想世界各国还那么积极造诺亚方舟甚至诺亚圆艇，应该也是种安慰民众与维稳需求吧。那么教授，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白灵素女：那就是所谓的“完美计划”了。爸，是不是又该我向新同学演示完美计划了？

程思归子：很好，你还记着。那就准备吧。其实完美计划的概念很简单。假设这是意外闯入的尼比鲁行星。

（程思归子从桌角拾起一颗灰色小珠子，向许梦龙也李含珠展示一下，然后放回，再按下一个按钮。那颗灰珠子就在桌面上拖着长长的椭圆轨道绕着“太阳”模型转了一圈，随后却朝着那个表示地球的蓝珠子撞过去。

（两颗珠子此时正好滚到到白灵素女座位附近。白灵素女随意伸手将蓝珠子抓起来。

（灰珠子撞了个空，然后眼看要滚出桌面。张宝山与铁游萍浮都下意识伸手一挡。张宝山先挡住灰珠子，铁游萍浮的手却覆在张宝山手上，她不由一愣，竟然脸色一红，缩回了手。程思归子见状，面露微笑。

（灰珠子被弹回桌面模型中，滚到大约在“木星”与“火星”之间的小行星带轨道。

（接着白灵素女又将手里的蓝珠子放回“地球”轨道。

白灵素女：就是这样。

李含珠：就这样吗？（似乎还有点疑惑）

许梦龙：（望着前面桌上的太阳系模型图，若有所思）这是太阳系平面模型，相当于简化的二维投影。所以处于三维空间的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将地球拿起来放回去。但是对于现实中也是三维空间的地球，我们又如何能办到呢？莫非……程教授，四维空间真的存在么？

程思归子：虽然尚未证实，但理论上是存在高维空间的，有的假说甚至认为还有高至十一维的空间。而上升到高维空间的通道，就被称为“虫洞”。因此我们的完美计划分三步走，第一步，派人找到虫洞，进入高维空间；第二步，寻找某种力量或方法临时将地球通过虫洞导入高维空间；第三步，再将地球导回我们的太阳系。当然，这第二步与第三步可能是相同的方法，也可能是不同的方法。或者如果在高维空间中也适合地球生命，我们也可以不用回来了。

白灵素女：可惜我们现在连第一步的虫洞都还没找到，还谈什么二三步。

程思归子：素女，不要随便打岔。在这里，你与大家一样，只是我的学生。

（白灵素女嘟起嘴，不再说话。

程思归子：40 年前，我首次提出这个完美计划的方案。30 年前获准组建团队加速研究。20 年前国内外还有其他几支团队也开始支持我的计划，愿意一起研究与尝试。10 年前我们团队申请开始自行招收宇航员研究生，送入太空寻找通往高维空间的虫洞。尽管还没有真正找到虫洞，但我们发现的可疑信号也是越来越强烈。同学们，2098 年快到了，我们的计划不管成败如何，也要放手一搏，毕竟结果不可能更坏了，尽力了，也就无憾了。

（程思归子讲到后来，越发激动，众人听了也都默然。过了一会，李含珠打破了沉默。

李含珠：程教授，我想问个问题。根据我之前的调研，按苏美尔古文献记载，是尼比鲁外星文明改造了我们人类，在各民族神话中就称他们为神。那么程教授你也相信神的存在吗？既然以我们现在的科技都无法探测到神的存在，那他们是否有可能升迁到高维空间了呢？按我们的计划，如果找到虫洞也去到高维空间，那就意味着能见到神了？求神来帮我们解除当前的地球危机？我突然觉得这行为竟有点像宗教活动的求神拜佛啊，就是太奢华了点。

（张宝山仔细听着，听到后来失声而笑，接着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程思归子：（瞟了一眼白灵素女）我也不知道神是否存在。不过我们的目的不为研究有神论或是无神论。我也从未想过我们的计划与宗教有关。李含珠同学你的发散思维很强啊。

李含珠：（面显尴尬）不好意思，主要是我妈她还信佛呢，我是无法理解的……不过就有此联想而已。

程思归子：你的推测也不无可能，只是尚未证实不可妄断。关于尼比鲁星轨道的异动，当前主流科学观点是因为进入太阳系后遭遇太多彗星撞击。但若根据你的假设，也是有可能尼比鲁人撤离后导致其轨道变化，他们的文明先进程度已经可以影响自身母星的运行轨道，这是我们人类还无法实现的。

李含珠：嗯，我也觉得应该如此，如果尼比鲁星人还在的话，肯定不会任由彗星撞上去的。

程思归子：我们鼓励思想自由，允许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退一步说，如果我们人类真是他们——所谓的神创造的话，我们子民若有无法解决的灾劫，而转求神助，那也并不可耻。不过也正像我们人类的子女，始终要学会独立，不可凡事依赖父母。其实看我们社会的发展，子女对父母的依赖也越来越小，生命技术的发展，让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有亲生父母存在的事实。这是我作为个人的观点，与当前科技界相关团队共行完美计划并无直接联系，只希望能解你心中之惑。

李含珠：谢谢程教授。

（许梦龙与李含珠正要一起离开，张宝山又从后面追上来。

张宝山：含珠，请等一等……那个，早上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李含珠：啊，张师兄，你也太心急吧。

许梦龙：张师兄好，我还是更喜欢向你请教学术问题。比如说历届师兄们上天寻找虫洞，具体是什么个情况？

张宝山：哦，程教授每年都会招收宇航员研究生，大约培养两年左右就会派往太空寻找虫洞。虽然……看起来还没突破性进展，但程教授都大为嘉许。

许梦龙：那明年岂不是轮到张师兄出征了？说实话，你觉得程教授的计划可行吗？

张宝山：我不知道……但我应该相信程教授。以我个人之见，程教授虽然自海外归来，却也深喑咱们中国传统文化，能以科学的态度来审视并重视传统文化（眼看着从旁边走过也不向三人招呼的白灵素女）这是我最敬服程教授的。既然我们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路可走，不如坚定信念，追随程教授。

许梦龙：原来如此。张师兄的执着，我也佩服。不过假使我们的计划也不可行的话，那就真的是世界末日了。那么，究竟要与谁生猴子这事，不也没意义了吗？

张宝山：梦龙，（凌厉地盯了他一眼）你说的要与我聊学术问题的。那么就不要将生孩子这么神圣的事情说成生猴子！

许梦龙：……（一时语塞，不免心中暗叫惭愧）

张宝山：其实，物质的毁灭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精神的毁灭。自从人类不再想生孩子开始，可能就预示着不可避免的危机。你知道“神女”是什么意思吗？

许梦龙：不就是那个意思吗？对职业代孕妈妈的雅称吧。

张宝山：在中国古代，“神女”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妓女”！（看到许梦龙吃惊，继续说）我将这观点匿名发布在网络上，这是相当于辱骂了百分之七十的人的母亲，可叹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我。这说明大部分人都失去了母亲的概念，不再对母亲抱有感情，麻木不仁。

许梦龙：啊，张师兄……你说这个，有点偏严重了吧。嗯，所以我理解你对含珠的偏爱，不过，感情的事，强求不得，希望你也不要太过介怀。

张宝山：我明白……（有点黯然）不过，梦龙，你可以有很多选择的，不一定非含珠不可。而我，选择余地太少了……

（铁游萍浮在后面悄然听了好一会，此时走上前来。

铁游萍浮：你不是选择少了，只是执念蒙蔽了双眼。宝山，其实你根本不懂爱，你只是爱你自己的信仰与坚守，所以还是别祸害含珠师妹了。

（李含珠两眼在张宝山与铁游萍浮身上一转，心中一喜，忙上前挽着铁游萍浮。

李含珠：是呀，张师兄，我看萍师姐才是真理解你的。虽然萍师姐也不知生父母，但这并不是她的错呀。况且她后来也有养父母的疼爱，也算是在天伦之乐的环境成长的呢。

铁游萍浮：含珠，你真会说话。以后宝山若再纠缠你，尽管叫我帮你出气。

许梦龙：（玩笑口吻）好吧，你们都有父有母。看来在我们课题组，我还是算个异类啊。

3 【神女之子】

许梦龙：（独白）其实我也有一个妈妈。当然这并不值得骄傲，毕竟每个人理论上都有妈妈。我只是说，我现在能与妈妈生活在一起。因为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孩子，这对于当代神女来说，算是罕见的。所以我能很顺利地将妈妈接来跟我一起生活。对了，我妈与含珠的妈是亲姐妹，只是晴姨一个人留在了北京工作。所以来杭州后，含珠也就跟我们住在一起。

（在独白声中，许梦龙与李含珠回家了。

（一架小型公交直升机降在小区的天桥上。许梦龙与李含珠双双走出，往南一栋大厦而去，再乘观光电梯又上了两层楼。到了家门口，李含珠将右手掌按在门上，门上感应发着光，便轻推而入。

李含珠：雪姨，我们回来了。

（许依雪从厨房走出来，围着围裙，还擦着双手。

许依雪：正好，我做了晚饭，快歇下，趁热吃。

许梦龙：妈，又要你辛苦做饭了。要不咱们也买个机器人吧。

许依雪：不必浪费，反正我也是闲着。而且，我才不信机器人做饭能比我好？

许梦龙：那是，妈妈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白灵素女沐浴完走出客厅。

（程思归子与妻子白尘如梦在客厅随意地看电视。白尘如梦是知名生物学家，也年过七十了。

（在挂壁大屏上，正播放着一则科技新闻。

电视播音：美国科学家支援墨西哥政府重建玛雅金字塔，昨日已完成亮顶仪式。塔顶用纯金打造，这不仅是应考古学界要求，也是自世界全面进入数字货币时代后向世界人民的昭示，黄金不再当作硬通货储备了。现代第一次修复金字塔工程是由欧盟发起，支援埃及修复了吉萨金字塔。当时为了复古需求，打算采用水利发电。但是虽然开掘了干运河，却未能将尼罗河水导入吉萨金字塔，因为流经沙漠时就蒸发了，故而吉萨金字塔迄今仍只停留在模型实验阶段。于此，美洲玛雅金字塔总设计工程团发言人威廉上校表示，玛雅金字塔采用了世界最先进的核动力供电设施……

白灵素女：（瞟了一眼，淡淡地说）美国真有钱啊，现在还修金字塔。

程思归子：话也不能这么说。即使世界末日快到了，大家也还是要正常生活生产的。其实修复金字塔工程在 60 年前就开始论证筹划了。而且中国也有修金字塔……

白灵素女：好了，爸，我不是来跟你谈这个的。我是想问你，你今年是招的什么学生啊？那个许梦龙，今天在校园里一遇见我时，竟然喊我叫妈妈！怕是有什么问题吧？

程思归子：什么？他真的叫你妈？（神情竟似激动、喜出望外）

白灵素女：爸？你一点都不觉奇怪吗？

白尘如梦：（微笑）素女啊，如果在你身上不发生些奇怪的事情，你爸他才会觉得奇怪呢。

程思归子：管家，再调出许梦龙出生的详细资料。

（“管家”是程思归子对家居管理系统的昵称。

（二十五年前。

（一间大房间被改造为实验室。白尘如梦身着白大褂，戴着面罩，正在忙碌着。程思归子却在一旁给妻子当助手。

（终于，白尘如梦完成了一项检测，程思归子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程思归子：如梦，结果怎样？

白尘如梦：一切正常，开始生长。

程思归子：（大喜）谢谢你，如梦，你辛苦了。

（程思归子与白尘如梦已经脱下实验服，坐下休息，顺便叫开电视。

电视播音：千年接力代孕，北京宁玛生育公司即将创造生命奇迹！一年前，北京考古团队在南极发现一具完好的冰冻女尸，后来被命名为南极冰女。根据配饰鉴定，冰女应该生于中国南宋时代。神奇的是，当时发现不仅冰女还有生命体征，而且她腹中还有一个胚胎也仍具活性。专家立即运回北京抢救。冰女虽然被救醒，但只会反复说六个字，“梦龙叫我青姨”。专家根据这有限信息推断，她体内的胚胎可能不是她自己的亲生孩子，而是她某个姐妹的。如果该推断成立，那么表明代孕技术源远流长，中国南宋竟然就有了神秘的代孕技术。由于南极冰女被长期冰封，她的身体已不能再支撑胚胎发育生长，因此相关部门决定招标现代生育公司再次代孕，尝试生下这个孩子。最终是北京宁玛生育公司竞标成功，再精心选定神女后，怀胎十月，胎儿正常，今晚就要分娩了。记者将在此为你现场直播。此外，北京宁玛生育公司 CEO 吕花腾云先生也将在网络直播生孩子，与网友们互动……

白尘如梦：生孩子也能直播？真会玩……

程思归子：估计就在产房外等着给孩子亮个相吧。不过是商业作秀，喜闻乐见……（又看了一眼白尘如梦）如果你的技术能成熟推广，估计又要有一批代孕神女下岗失业了，许多生育公司也得破产。

白尘如梦：（也笑了笑）还是人类母体代孕得好，更符合自然，也更经济。实验室培养，只能作特殊研究吧……（突然惊呼）不好了！你看，不用我们的技术降维打击，这家生育公司估计也要倒闭了。

电视播音：现场发生意外！真的意外，好多年没发生过这等规模的意外火灾了。南极冰女的孩子刚生出来，北京宁玛公司大厦就意外发生多处短路，导致整栋大厦瞬间起火。可能由于吕花腾云自己也太得意忘形了，忙着去开直播了，以致公司上下疏于安全管理。这下可要乐极生悲了。现在消防官兵已经赶来，希望能救下孩子与众多人员。

白尘如梦：（抓住程思归子的手）思归，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们培养的那个生命……会是一个人吗？

程思归子：（柔声劝慰）如梦，你才是这方面的专家啊。那颗舍利子的 DNA 之前你已经反复分析过几次了，那分明就是人的 DNA 啊。你怎么就不相信自己了？

白尘如梦：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是来源于神秘的舍利子，我当然是相信了。可是……我不明白你怎么就那么好奇，难道会相信那传说会是真的？

程思归子：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好奇。传说埃及吉萨金字塔有间石室曾囚禁过神，后来有德国科学法在那间石室考察，发现残存的 DNA 物质，也曾试图据此培养生命。只是最终实验失败了。我想可能是由于埃及古神太过久远。而我们那个民间传说其实相当年轻，不过一千年。所以不管证实还是证伪，成功率都应该会大一点。

白尘如梦：（悠然神往）白蛇传，那确实是个美丽的传说。年轻时我也喜欢。

（晚饭过后，许梦龙与李含珠陪许依雪闲话家常。

许梦龙：妈，今天我在学校遇到一件怪事，有个女生长得很像我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妈妈……

李含珠：你还提这糗事。我当时差点就要宣布我不认识你了。

许梦龙：妈，我到底是从哪来的？你以前好像跟我提起过，我还有一个妈，那会不会就是我亲妈啊？

许依雪：（好一会，才长叹一声）唉……你既然问起，我就详细跟你讲一下我所知道的吧。梦龙，你确实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不是人工授精的。在我之前确实还有一位妈怀着你，但到底是不是你亲妈我也不确定，因为专家说那可能也不是你的亲妈……

许梦龙：果真是南极冰女？

许依雪：嗯……（回忆往事）二十六年前，我的丈夫与含珠的爸爸一起随考古团去往南极考察，联合考察的还有另一队地质学家。因为据说灾星回归将引发大洪水，而地球的温室效应与全球气候变暖还会加剧大洪水灾难。所以他们也要去南极实地考察冰山融化情况，就此同行。

（二十六年前。

（白皑皑一片世界。在一座冰山山腰，聚着一群人。

（一架飞机空投下钻头、探头等轻型挖掘设备。众人组装好工具，开始挖掘。

（古队长正拿着一片薄膜计算机，关注着里面的影像，一边指挥。

古队长：小心点，就快挖到木乃伊了。

穆队长：古队长，恭喜了。说来也是这山坳滑下一大片冰层，这才探测到，也容易挖掘。这对于你们是好消息，但对我们却不是好消息了。

古队长：唉，祸兮福兮，都是机缘巧合。多谢穆队长帮忙。

（说话间，木乃伊显露了出来，应该是具女尸。

古队条：停止机械。李立冬、李立夏，你们下去抬出来。

（其时已经挖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并在旁边铲开坡道。李立冬、李立夏两人下去，小心翼翼地抬上来。众人都屏息观看着。刚抬上来，冰山上方传来一阵响动。

穆队长：（抬头一看，急呼）小心！

（只见从冰山上掉下一大块冰块。李立夏赶紧将木乃伊往旁边一推。

李立夏：（大喊）保护文物！

（李立夏却被冰块砸中，立足不稳，直要摔下去。

李立冬：哥！

（李立冬赶忙抢过去，伸手抓住李立夏的手。但是冰山湿滑，不能着力。于是两兄弟手拉着手一起摔下冰山去。

（磁悬浮列车进站停靠。许依雪匆匆下车，出站，满脸焦急。

（李立冬躺在病床上，全身缠着绷带，闭着眼。

（许依雪推门而入，扑到床边，眼泪就落下来了，拼命摇着李立冬的身体。

许依雪：立冬！立冬！你醒醒……

（李立冬微微抬起眼皮，看到了妻子。

许依雪：立冬，你一定要好起来……我，我还要像我姐姐那样，也为你们李家生个孩子呢。

李立冬：依雪……能再见到你真好……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我要下去陪我哥了……

许依雪：不会的……不会的……

李立冬：依雪……如果你想生孩子……可以去做神女……替南极冰女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兄弟都是为了她……我的同事们都说……灾星降世，可能只有依靠奇迹了……

（许依雪慢慢走出。许依晴在走廊挺着个大肚子，也满脸悲伤地靠墙呆立着。

（姐妹俩相拥而泣，良久，许依雪强忍悲痛，轻拍着许依晴的后背。

许依雪：姐姐，你也不要太悲伤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许依雪抬头望了望眼前的一栋大厦，外墙一列金漆大字“中华神女认证协会”，闪闪发亮。许依雪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拿了进去。

工作人员：姓名？

许依雪：许依雪。

工作人员：体检过了吗？

许依雪：体检了。

工作人员：（在系统上操作一番）好，体检结果各项指标合格。孕妈理论知识考试优秀。恭喜你加入神女行列，感谢你将为人类的神圣事业所做出的贡献！

秘书：许依雪，第一次做神女？

许依雪：是的，已经通过协会认证了。

秘书：为什么想做神女？

许依雪：我觉得孕育生命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秘书：好，非常感谢你能前来。我们宁玛生育公司现在需要一名神女为南极冰女代孕。这情况与已经成熟的人工授精代孕略有不同，可能会引入未知风险。我们公司可以为你购买专项保险，但必须提前告知你可能的风险。请你考虑清楚，如果同意，请在这里签字。

许依雪：我已经考虑清楚了。（随即用触摸笔在显示屏上签字）

许依雪：就这样，梦龙，我在北京宁玛生育公司生下了你。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我生你当天，公司大厦短路起火。幸好消防人员及时赶到，我们都没事，不过听说有些工作人员烧伤，也有很多未及时异地备份的敏感数据损毁，最后公司在多方压力之下申请破产清算。后来我复检身体，被告知有些体征指标下滑严重，不宜再做神女代孕了，所以就只生了你这一个孩子。

许梦龙：妈，谢谢你。想当时一定没其他神女愿意冒险怀我，是由于妈的勇敢，我才能来到这世上。

李含珠：雪姨，我妈都没跟我仔细说过这些事。我爸与叔叔……他们真是太可惜了。

许依雪：哎，都过去了。想当初，我姐妹俩嫁给你爸兄弟俩，原本也是一时佳话。你爸出事时，姐姐还怀着你……他们算是殉公职，我们虽然得了一笔抚恤金，但姐姐为了能给你更好的教育，后来还是拼命工作。我虽不能再做神女了，却也能领些补贴，我看姐姐一个人抚养你辛苦，也就省吃俭用些，剩下的多少帮衬下姐姐。

许梦龙：妈，你们一家为了我，辛苦了。今后我们一定好好孝顺你，还有晴姨。

李含珠：是啊，雪姨，你不用伤心，以后都有我们呢。

许依雪：那都是灾星降世，怨不得人。如今你们研究那个什么灾难学，真希望你们能拯救大家脱离苦海。

许梦龙：（与李含珠对视一眼）妈，其实我们人个能力实在有限，但我们会尽力追随程教授的，教授已经有了计划……对了，妈，我的名字是你取的吧？

许依雪：不是，“梦龙”这名字是南极冰女念念不忘的，应该就是你亲妈给你取的。只是让你随了我的姓。

许梦龙：应该的。而且觉得我的名字挺好的，也就不想再改了。

李含珠：（为缓和气氛，故意开玩笑）梦龙，其实你可以改名的。像他们那样给自己取个四字姓名，读起来多霸气，就像成语一样。比如，你可以叫“许半仙人”……

许梦龙：那你怎么不改名呢，你不如叫“李咸飞猪”吧……

李含珠：好哇，你居然损我……我可不能改，我若擅改父母赐名，那个张宝山肯定要对我大加失望鄙视加嫌弃了。

许梦龙：这不正好，省得人家再幻想纠缠。

李含珠：还是算了吧，张师兄的话其实也有道理的。

4 【创命之人】

（白灵素女气呼呼进来，房门随之闭紧。

（二青从座架上跳下来，蹦到白灵素女跟前。二青是一个玩伴机器人，身形似小孩童。

二青：素女姐姐，你为什么生气啊？

白灵素女：我爸根本不爱我！他总想证明我不是人，想证明我是蛇！

二青：不明白。人就是人啊。而且你爸分明很爱你呢。

白灵素女：（坐到床头）二青你不会明白的……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

（门铃突然响了。白灵素女望了望问，没有理会。过一会儿，门铃再次响了。

二青：素女姐姐，应该就是你爸。你有什么话应该直接跟你爸谈的。

（门铃又一次响了。

白灵素女：进来吧……

（程思归子走进来，到白灵素床前一张椅子坐下。

程思归子：素女，爸爸想跟你谈谈……

白灵素女：你要谈什么？你要我接受是许梦龙妈的事实，你要我认他？我连给人家当女儿都还做不好，我怎么给人家当妈？这太荒唐了！

程思归子：我并没有说许梦龙就是你的儿子，这只是你的臆想。

白灵素女：我也多次告诉了你，我不是白蛇。

程思归子：我也没有说你是白蛇，这也是你的臆想。素女，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身体，或者意识的变化？要不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只是不愿接受吗？

白灵素女：爸！分明是你想我成为那样子的，却推说只是我的臆想。真会撇清干系啊。

程思归子：（黯然了一会）素女，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自己的身世。但我们没有瞒你，在你小时候，大约八岁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你，你是从雷峰塔底挖掘出土的舍利子上提取DNA 培养合成的人。

白灵素女：你也知道我那时才八岁，你就跟我说我是什么 DNA ，我理解得了吗？还不是你说什么我都只好接受。这就是你们标榜的民主吗？

程思归子：那你说我不该告知你身世吗？我能一直瞒着你吗？

白灵素女：那也不行……这，这都不关键……关键是你们根本就不该把我造出来！你说你把我造出来想干什么？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们也只能造出普通人！我承担不了什么，我活着太累了。

程思归子：我明白了。素女，其实每个人类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这是人之常情。很久以来，人类自知寿命有限，自己实现不了的理想，就只能寄托于子女。你也要理解做父母的苦心。

白灵素女：但你想让我成蛇吧，这算什么？

程思归子：女儿！（有点愠怒）你到底有没认真了解过白蛇传？你不认可白娘子吗？

白灵素女：哪个白娘子？一千年的传说了，真真假假，也不知传了多少个版本。

程思归子：（看着女儿的眼睛，认真地说）素女，不管你怎么看，别人怎么看？但以我的研究分析，在我心目中，白娘子不仅是蛇，也是人，更可能是仙，或神！

白灵素女：呵，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

程思归子：没有！

白灵素女：爸，你这是唯心主义！我更做了不神，连神女都不稀罕做。

程思归子：人生无常，往往是身不由己的。素女，我希望你终究能够明白。

白灵素女：哼，我只知道，你不过把我当实验品而已。那我给你反馈实验结果可以吗？你失败了，我不能成为你设想的那样的人！

程思归子：素女，你也是我女儿……

白灵素女：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程思归子：那好吧……睡好，晚安！（无奈起身，走到门口）

白灵素女：等下，站住！我不要你的枕头！

（程思归子疑惑转过身。白灵素女抓起床头的枕头扔过去。程思归子接住枕头，还犹豫着。

白灵素女：走啊，出去啊！

（程思归子终于还是出门去了。

（安静下来后，二青才又蹦跳着到白灵素女跟前。

二青：素女姐姐，你似乎更生气了。这不是有效的沟通交流。

白灵素女：二青，你懂什么？

二青：我是不懂，你们谈得有些复杂，以我拥有的数据分析不了。但我知道素女姐姐的心情不好。

白灵素女：二青，你说我是爸妈的工具么，我也就像他们造的机器人吧？

二青：素女姐姐，你不是机器。因为你经常不听话，会违逆你爸妈说话做事，而机器是绝对服从命令的。就像我，我才是机器，一件工具。

白灵素女：二青，你也不是工具，你是我的朋友。也许他们工厂最初生产你是作为机器的，原来“二贤”这名字虽有禅意，却是充满工具实用主义。所以我不喜欢，给你另取了这个名字，二青，你喜欢么？

二青：素女姐姐，只要你喜欢。

（这时门铃又响了，门外传来了白尘如梦的声音。

白尘如梦：素女，睡了吗？我是妈妈。

白灵素女：（呆了一瞬）进来吧。

（白尘如梦走进来，手里抱着刚才被扔出去的枕头。走至床前，再将那枕头轻轻放回床头。然后在白灵素女旁边坐下，默默地将她搂在怀里。二青早又知趣地让开。

白尘如梦：素女，你不要多想。你就是我们的女儿。虽然……最开始的初衷，是有一种实验目的。但后来我们见你长得可爱，就真心把你当作亲生女儿啊……你爸他的想法是比较奇特，否则也不会提出完美计划。

白灵素女：（抬起头看着妈妈的眼睛）那么，我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吗？

白尘如梦：（摇摇头）不是，你是惊喜。你爸提出完美计划时，还没遇上我呢。（忽现甜蜜的微笑）我也是因此认识你爸的。后来机缘巧合，才意外创造了你。虽然我没有十月怀胎，但我能一直看你长大，那恐怕是任何一位神女都无法得到的体验。

白灵素女：我知道妈妈你很伟大。只是我可能要辜负你们的期望了。

白尘如梦：素女，那没事的。如果你爸的计划注定要失败，那不是他的错，更不是你的错。我与你爸这把年纪了，到时能死在一起也算得偿所愿。只是你还年轻，我既然给了你生命，实在不忍心也让你随着地球一起毁灭。

白灵素女：妈，你也不用担心我。如果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世界，我又怎么会怕死。

白尘如梦：傻孩子……好了，今天晚了，你安睡吧。

白灵素女：（看了眼枕头，拍了拍）能不能给我换个普通的枕头啊？

白尘如梦：怎么了？你用这枕头一直睡得很安稳啊，别换了不习惯。

白灵素女：我……我也是需要隐私的嘛。

白尘如梦：（笑了笑）怎么了？这睡枕，只是将你的大脑皮层活跃程度转换成抽象信号而已，又不是盗梦。如果你在梦里要哪位男生约会啊，我们可不知详情……

白灵素女：妈……（难得一现少女的娇羞）

（程思归子正来回踱步。

程思归子：（对着电视墙叫一声）呼叫许梦龙。

（接通通讯，许梦龙的头像呈现在电视屏上。

许梦龙：喂，程教授？你也还没休息吗？

程思归子：许梦龙，你可知南极冰女？

许梦龙：（有点兴奋）我知道，我知道——程教授，你能帮我见到她吗？

5 【南极冰女】

（静谧的房间，床上躺着一位老妇人，安详地睡着。阳光从立窗洒入。

（门开了，赵院长领着程思归子、许梦龙进来。

赵院长：程老师，这就是南极冰女，现在我们也叫她青姨。

（许梦龙慢慢走近床前，注视着南极冰女的脸，眼里噙着泪水。颤颤地伸出手，却又缩回。

许梦龙：妈妈……（转头问）赵院长，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赵院长：我们掌握的情况并不比公众多。二十多年前她一度被救醒，但只能反复说“梦龙叫我青姨”这六个字。后来你生下来了，她又重新陷入了沉睡，也就是植物人状态。专家与医生想尽办法也没能再让她苏醒，除了可以确认她来自南宋，也没有探测到更多有效信息。十年后，转移到我们疗养院，委托我们一直照顾着。最近，我们发现她的生命体征又开始衰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许梦龙：赵院长，我有个请求。作为她的儿子，我可以接她回家吗？

赵院长：这……许梦龙，说来你也算是我的嫡系师弟，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根据记录显示，你已经申请将神女许依雪接回家了。

许梦龙：可是民法并没有规定只能赡养一位母亲啊。她怀我将近千年，更是我的母亲啊。

赵院长：你这情况确实比较特殊，我得向上面反映一下才能决定。

（程思归子一直在远远地望着南极冰女，这时插话。

程思归子：这青姨既来自南宋，对落叶归根的心理诉求一定比咱们更强烈。如果她还有意识，肯定希望在最后能与儿子团聚，这是人之常情。

赵院长：程老师说的是。

程思归子：此外，我个人还有一个预感，地球灾难将近，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此外还可以寄望于奇迹。

赵院长：程老师是说……与南极冰女有关？

程思归子：不一定有关，但我们不要错过任何奇迹的机会。

赵院长：好！我会尽量向上层疏通。许梦龙，你也不要着急，请先回去静侯佳音。

（一间布置整洁、温馨的卧房。

（南极冰女此刻斜仰躺着，底下卧床被半支起着。

（许依雪坐在旁边，端着一碗汤，正小心用汤匙喂到南极冰女嘴里。

（汤汁慢慢渗进嘴里。南极冰女突然一阵咳嗽。许依雪忙拿纸巾擦拭溢出的汤汁。

（南极冰女竟然睁开了眼睛。许依雪一阵惊喜，左手放下碗，握着南极冰女的一只手。

许依雪：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南极冰女：（目光还是茫然）这是哪？你是谁？

许依雪：我……我是神女……

南极冰女：（转头看了一眼许依雪）你……不是神。

许依雪：唔，我们现在神女的意思，是指代孕妈妈，不是你想的意思。

南极冰女：那什么要叫神女？

许依雪：那是专家定的名字，可能有含义，但我觉得吧就是个职业称呼。（指指她的肚子，再指指自己的肚子）你肚子里的孩子，后来我替你怀着，生下来了……就叫梦龙，他已经长大成人了。

南极冰女：（眼光一亮）梦龙……（侧身过来双手紧抓许依雪的手）

许依雪：（转头往门外大叫）梦龙，梦龙……你妈妈醒了，快过来。

（许梦龙与李含珠在另一室健身，闻声不顾擦拭身上的汗水就跑过来。

（许梦龙扑至床前。许依雪起身让开。许梦龙抓起南极冰女的手，放在嘴唇上亲吻。泪水、汗珠滚落在南极冰女的手上。

许梦龙：妈……你终于醒了……我是梦龙啊。

南极冰女：梦龙，你真是梦龙？

许梦龙：妈，我是梦龙。我能感觉到，我在你怀里温养了千年。

南极冰女：梦龙，你不能叫我妈，叫我青姨。你是我姐姐的孩子啊。

许梦龙：你姐姐？我亲妈妈，难道真的是白娘子？

李含珠：啊……白蛇传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南极冰女：梦龙？你知道你的身世了？

许梦龙：不，我不确定。我只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程教授也是这么推设的。青姨，你在冰山下休眠了近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南极冰女挣扎着坐起来。李含珠走到后面扶着她。南极冰女转头看了看四周。

南极冰女：又一千年了，这世界变化真大啊，周围再感受不到一丝的灵气。想来姐姐真的彻底关闭了地维之门。

许梦龙：什么地维之门？绝地天通吗？

南极冰女：（微笑看着许梦龙）果然是姐姐的儿子。不过姐姐说，上古时期的绝地天通，只是关闭了天维之门，禁止人神杂居。却仍留有后门，神仙可以下凡，凡人可以修仙。直到我姐姐那会再关闭地维之门，才算是完全的绝地天通。

许梦龙：可是……有的传说，说我妈是白蛇妖？她有那个能力关闭地维之门吗？

南极冰女：谁说蛇就是妖了？上古女娲大神也是蛇身。我原本确实是蛇妖，青蛇，但姐姐她可不是妖，她是神啊。也是她助我最终修炼成了人。

李含珠：难道白蛇是女娲转世？

南极冰女：虽然不是，却也差不多了……具体如何，事涉上古秘闻，我也不尽知。后来，姐姐觉醒女娲之力，决定帮助天庭发动灭妖大战。她将妖族尽数引入天庭，然后关闭地维之门，为免神战牵累无辜人间。

许依雪：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说的就是那意思吧？

南极冰女：梦龙，当时姐姐刚怀上你。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不让我卷入其中，姐姐先将你转移到我的体内，再借来神器劈开时光之门，要将我们传送到未来。我不知道时光暗流受到什么干扰，也不知道我在里面待了多久，又送我们到哪里去了。我只知道尽力凝聚残存法力护着你……如今看到你已经长大，我太高兴了，我总算不负姐姐所托，死也瞑目了……就不知这世界是否还有鬼魂存在，我死后又会变成什么？

许梦龙：青姨……（百感交集）

许依雪：青姨……哦，我也随孩子叫你青姨吧。再喝一口汤吧，看你都说累了。

南极冰女：谢谢。不过还是给我一杯水吧。

许依雪：好，我再去倒水。（端碗离开）

许梦龙：青姨，那么我妈呢？她现在在哪里？

南极冰女：我也不知，绝地天通，再无音讯。不过姐姐一定还在天上。

许梦龙：天上没有啊？

南极冰女：你们还上不了天。不是可以飞就能上天的。

（许依雪复端了一碗水进来。许梦龙接过，给青姨喂下。

许依雪：梦龙，还是让青姨歇一会吧，刚醒转过来，不要太累着，让她以后再慢慢给你讲故事好了……你们也去换身衣服，看这一身汗。

（许梦龙与李含珠已洗过澡，换了干衣服。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一时无言。

（许依雪走出来。

许依雪：青姨她又睡着了，你们暂时别打扰她了。

许梦龙：（猛然抬头）妈，你相信青姨说的话吗？

许依雪：（在他对面也坐下）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信不信。（又看看李含珠）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相信你们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

许梦龙：妈，即使我还有个亲妈，你也依然是我的妈。

许依雪：我不是指这个……青姨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我都会先给你们保密。

李含珠：梦龙，难道神话传说都是真的？

许梦龙：也不尽然。后世神话流传，势必有所夸张与演绎甚至篡改，史书也未必全然真相。但远古神话，若说有真实历史的基因，也不无可能。

李含珠：那……绝地天通，天维之门，地维之门这些，就是我们要找的高维空间与虫洞吗？

许梦龙：有待证实……希望是吧。

李含珠：还有，青姨所说修炼的灵气，又不知是指什么？

许梦龙：可能是某种特殊的场，或者某个频段的波……不过更无从谈起了。

6 【西湖夜话】

（许梦龙一家吃过了晚饭。

（门铃响，许梦龙过去开门，却是白灵素女。

许梦龙：（大为惊讶）素女，怎么是你？

白灵素女：听说南极冰女醒了。我爸让我来看看。

许梦龙：哦，谢谢！请进！

（许依雪与李含珠正在陪南极冰女。

（许梦龙领着白灵素女进来。

许梦龙：青姨，你看谁来了？

南极冰女：（一脸震惊地看着白灵素女走近前来）姐姐？真的是你吗？（挣扎着探出手来）

白灵素女：（被吓得后退两步）不，我不是你姐姐！

南极冰女：（失望地无力垂下手）不错，你也只是凡人，不会是姐姐……可是，真的很像……为什么……

白灵素女：（小心谨慎）你……真的是传说中的青蛇？我……我爸说我是雷峰塔地宫出土的舍利子，从那提取的 DNA 造出的人，你能明白吗？我不是你姐姐，那舍利子才是白蛇的，也许她已经死了。

南极冰女：不，不可能。我姐姐怎么可能死，她可是神啊……（气急攻心，又昏晕过去）

许梦龙：青姨……

白灵素女：（也懵了，见南极冰女为自己一语所激，像做错事的孩子，喃喃地说）不是我，不是我……（转身跑了出去）

许梦龙：素女……含珠，帮我照顾青姨。（便追了出去）

（天桥中间停着一架直升机，几个居民正在排队登机。

（白灵素女跑到直升机下，回头见许梦龙也追来了，便继续往天桥另一边跑去。

（白灵素女进了电梯，电梯门刚要闭合，许梦龙挤进来了。白灵素女哼了一声，又从电梯挤出去，许梦龙又跟着出去。

（几十层的小区高楼，楼梯盘旋而下。白灵素女与许梦龙一前一后在楼梯上追跑着。

许梦龙：（边追边说）素女……妈妈……

（许久，两人追下了楼梯，来至地面，都气喘吁吁。

白灵素女：许梦龙！都说了我不是，否则就直接从楼上飞下来了，用得着被你追这么久吗？

许梦龙：不是，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

（白灵素女看到旁边有共享单车，跨上一辆单车骑着就走。许梦龙也骑上另一辆单车紧跟上。

（灯火辉煌，高楼林立。许多交通飞行器在上空来往穿梭，地面上却显宁静，车辆稀少。

（白灵素女与许梦龙骑着单车在路上追逐着。偶尔越过在路边慢跑的居民。

（湖上有人泛舟。

（白灵素女绕西湖骑行了一圈。穿过苏堤，再向右拐。刚拐入白堤，正想骑上断桥。许梦龙追上来，超过白灵素女，将单车打横拦在她前面。白灵素女也只能暂且停下。

白灵素女：（急指许梦龙）不许叫我妈！

许梦龙：（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好，我不叫，不叫……

白灵素女：许梦龙，我说你追我干嘛呀？

许梦龙：那你又跑什么啊。我怕你想不开……

白灵素女：我若想不开，早就被我爸气死了。如今你又来气我。

许梦龙：我没有气你的意思。我想叫你妈，也不是要你为我负责什么。我只想弄明白，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白灵素女：你是谁？那我又是谁啊？（突然将单车扔在地上，蹲下，掩面大哭起来）

（许梦龙倒手中无措起来。幸好此刻旁边其他游人。有人远远望向这边，也没多理会。

（许梦龙帮白灵素女扶起单车，停靠在断桥栏杆边。又等了一会，白灵素女啜泣声渐稀，许梦龙取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白灵素女。

（白灵素女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然后站起来，倚在桥栏边，微风吹过，她转头看了看两边，有点茫然。

白灵素女：这是哪？我们怎么来这里了……

许梦龙：西湖断桥……也许在潜意识里，西湖是对你很重要的地方，所以不知不觉骑到这里来了。

（白灵素女默然无语。

（许梦龙抬头指着对面的雷峰塔，塔顶灯光，犹如镶上金边。

许梦龙：你看这雷峰塔，有什么感触吗？

白灵素女：呵，感触么……我被传说，说我被镇压在这塔底几百年。可笑，我才不会为一个人做这等傻事。只有古人才说婚姻大事。现在我们不需要自己繁衍，也不需要所谓的爱情。

许梦龙：她不是为一个人，是为一个人间……传说未必详实，但我妈她应该真实。你也许不是她，但也一定与她有所联系。

白灵素女：那算什么联系？我常常在想，人的本质是什么？真是那条 DNA 决定的么？如果我克隆自另一个她，我与她算一个人呢，还是两个人？难道我就没有独立存在的意义么？

许梦龙：也许……人的本质不是物质，也可能是意识呢？所以，素女，在你不认可之前，我不勉强你，但是我们能先做朋友吗？

白灵素女：朋友？我没有朋友。

许梦龙：唉……张师兄说我们神童院就是孤儿院。但我突然发觉你们才是孤儿，虽然有父母在堂，但父母要忙工作，未必会陪你们玩。而我们在神童院长大，一直有很多玩伴的。含珠她，也经常来神童院找我们玩，可能她也觉得一个人在家很无聊。

白灵素女：是啊，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大科学家，他们要做的都是大事，怎能陪我一个小女孩玩呢。虽然他们给我买了很多玩具，后来还给我买了智慧聊天机器人，但是……但是，我与你们还是有很大不同，我才真是异类。我被爸妈造出来，原是非法的……他们也因此无法再获得科学院院士提名。我宁愿没来到这世上。

许梦龙：素女，你很善良，你还是关心你爸妈的。但是我想，程教授他或许不那么在意虚名的，他要做的是有利于人类的实事。

白灵素女：拯救人类么，还是太过渺茫。如果神真的存在，那尼比鲁星真可能是他们撤离时的神之一脚，将它踢进太阳系，才能以某个刁钻的角度，穿过最薄弱的柯伊柏带，避开四大行星，直射地球……

许梦龙：（笑了笑）是呀，如果咱们的国足有这技术，早就冲出亚洲，冲出太阳系了。

白灵素女：（也被逗笑）指望他们呀，进化了一百年，还是原始人水平。

许梦龙：不过说回来，素女，你真觉得神是邪恶的吗？

白灵素女：未必邪恶，更可能是非道德吧。就像咱们对实验室的小白鼠，犯得着产生感情吗？

许梦龙：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太过绝望，至少他们不会穷追猛打，定要毁了人类。只要我们逃过了这一劫，应该也就安全了。

白灵素女：乐观虽好，只怕人力有时尽。

许梦龙：那你愿意尽力吗？（眺望着湖中零星的游船）相比许多不知情者，我们也许都不算普通人。

白灵素女：（也看着湖面，又抬眼望了望雷峰塔）天晚了，先回家吧。（去推单车，又回头说）许梦龙，其实你还算识趣，不像张师兄那般顽固不化。交你这个朋友，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许梦龙：（欣喜）真的么？那作为朋友，能否帮个忙。我青姨身体衰竭，这次醒来，怕是回光返照。素女，你就当可怜一个老人家，暂时扮作她姐姐，让她心灵有所安慰也好。

白灵素女：好哇，你还是不忘给我下圈套……走了。（踩单车走了）

（许梦龙望着白灵素女远去的背影，面带微笑。又回头看了一眼雷峰塔。

许梦龙：妈妈，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遥远呢？

（白灵素女回来，将自己摔在床上，仰躺着。

（二青又蹦跳着过来。

二青：素女姐姐，你累了的话应该先去洗澡，再睡觉。

白灵素女：不急。二青，陪我聊会天……现在越来越多证据表明，我可能不是我自己，而是另一个人，或者不是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二青：这就问到我的盲区了，你不是你，那你会是谁？

白灵素女：那么你说，我像不像神？

二青：神有很多意思，你要哪个神？有一种说法，人就是神，神就是人……

白灵素女：那是诡辩之辞，我说的明显不是这个。

二青：哦，素女姐姐，你不会是神，你没有超能力。相比之下，你的爸妈更像是神，他们已经用不同寻常的方式创造了你。

白灵素女：（腾地坐起，看着二青）你就擅长讲禅机。看来给你改了名，骨子里还是像“二贤”。

二青：名字本来就不重要啊。就说素女姐姐，不管你姓白姓程还是叫其他什么，都还是你啊。（说着又蹦蹦跳跳的，似乎也知道得意与开心）

白灵素女：别蹦了。哪天我还是给你改装个轮子吧。

二青：我不要，这是我独特的走路方式，装轮子可不像人。

白灵素女：你也知道怎么像人啊。人的意思可比神复杂多了。谁说人一定要两条腿走路？用轮子走还能走得更快呢。

二青：好嘛，就听素女姐姐的。

白灵素女：乖，这才是嘛。对了，再给你一个任务。帮我整理一下白蛇传的各类传说资料，讲给我听。

二青：好……（不一会儿）我收集好了，现在就讲给你听吗？

白灵素女：啊……你是该这么快。不过今天我累了，哪天不累时再给我讲吧。

7 【虚拟姐妹】

白灵素女：（匆忙进来，就问）青姨怎么了？

许梦龙：（神色黯然）我有幸陪她一个月，但现在她真要不行了，也不肯去医院。青姨的唯一心愿就是能再见她姐姐一面……素女？

白灵素女：可我怕也装不像啊。

许梦龙：不用你装。我已经在青姨房间布设了虚拟设备，只要你进去配合，就能让你们沉浸在虚拟空间中，实现姐妹相会，就像虚拟游戏一样。

白灵素女：我也没玩过虚拟游戏……

许梦龙：没关系，我在接受虚拟太空训练之前，也没玩过虚拟游戏，很简单的。

白灵素女：好。（深吸口气，走进南极冰女的房间）

（山清水秀。

（山脚河边，南极冰女跌倒在地。此时她一改老态，就如白灵素女那年纪的青脆少女，一袭淡绿古装，只是脸色苍白，明显中气不足。

（她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与高耸入云的山峰，忽然化着一条巨大青蛇，盘旋上升。

（青蛇飞舞，似乎在极力绽放生命最后的光彩。

（终于，青蛇身形一滞，直往下坠去。

（白云天际，一条巨大白蛇破空蹿下。俯冲，抄起青蛇，又向上飞起。

（双蛇盘旋，一青一白，逐渐纠缠成 DNA 双螺旋状。但白蛇蛇尾比青蛇长许多，几乎要从半空拖到地上。不过随即白蛇缩起蛇尾，与青蛇“拥抱”着矗立在半空。

（两颗蛇首逐渐变化成人首，白蛇即是白灵素女的模样。

（青蛇看着白蛇，异常激动。

青蛇：姐姐，真的是你？

白蛇：青儿，是我。

青蛇：姐姐，这是哪儿呀。

白蛇：峨嵋山，我们最初修炼的地方。

青蛇：姐姐，那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关闭了地维之门吗？

白蛇：地维之门既是由我关闭，临时打开一条缝隙，尚能办到。所以我特来寻你，接你上去。

青蛇：谢谢姐姐！只是我可能就要死了。

白蛇：没关系，就算死了，我也能将你救活。

青蛇：太好了……其实，能再见到姐姐，我已经死而无憾。梦龙，他也平安长大。

白蛇：我知道。青儿，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

（青蛇无力再“抱住”白蛇，犹如 DNA 解链，青蛇与白蛇撕开，终究还是坠了下去。

（快要坠地时，青蛇变成了南极冰女。白蛇跳下来，变成了白灵素女，双手接住南极冰女。

（白灵素女坐在草地上，握着南极冰女的手，任她躺在自已腿上，只见她眼闭着，脸上犹带笑容。

白灵素女：青儿……（一滴眼泪掉下，落在南极冰女手上）

（南极冰女躺在床上，神态安详，犹带笑容。

（白灵素女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滴热泪掉下，落在南极冰女手上。

白灵素女：青姨……

（白灵素女回来，失魂落魄的样子。

白尘如梦：素女，怎么了？

白灵素女：青姨走了，我救不了她。

程思归子：谁？

白灵素女：就是南极冰女，今天死了……爸，我求你一件事，帮我推荐参加宇航特训班吧，我也想成为一名宇航员。

程思归子：为什么？当然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我非常支持。

白灵素女：也许我是不该存在这世上，但我想弄清楚我是谁。如果在地球上找不到答案，那就去太空吧。

（白灵素女坐在座椅上，抱着二青，二青转动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四周。

二青：素女姐姐，外面更好玩，多谢你带我出来。

白灵素女：我们出来可不是玩的，以后你就是我的生活助理了。（想了会又说）二青，你想飞吗？我就是去学飞的。

二青：不想飞，那不是我的设计目的。

8 【出征太空】

（两年后。

（母舰甲板上。许梦龙、李含珠与白灵素女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北望远眺。海风吹乱了头发。

（二青的脚上已经装上轮子。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绕着他们滑行几圈，然后停在白灵素女旁边，低头摆弄着身上穿的新衣服。

（一架小型直升机飞来，降落甲板上。

（白尘如梦从直升机走下来。其后跟随着杨华霜清，就是程思归子课题组的那位女博士。

（白灵素女欣喜，小跑迎过去。许梦龙与李含珠也走过去。二青发现他们离开，也赶紧滑过去。

白灵素女：妈！（母女俩抱在一起，激动）

白尘如梦：素女，两年没见面，妈可想你了。

白灵素女：（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来，往她身后一瞅，笑容一滞）妈，爸没来么？

白尘如梦：他临时有个国际性的紧急会议，抽不开身，所以只能叫小杨陪我来给你们送行了。

杨华霜清：是呀。素女，其实程教授比谁都关心你呢。你看，（从怀里拿出一串钻石项链），这是你爸爸托隔壁教八化学系教授在实验室合成的高纯度钻石，新鲜出炉的，要送给你。

白灵素女：（接过项链，看了钻石一眼）这种俗物，市面上也能买到的。

杨华霜清：那不一样，这是你爸爸亲自设计的款式。你看这颗大钻石上每一个面内部都刻印着字，合起来就是你的名字。

二青：（仰头看到白灵素女掌心上那颗钻石闪闪发光）哇，好漂亮。

白灵素女：二青，既然你觉得好看，那你先替我戴着。

（二青接过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

杨华霜清：哟，青宝，你果然也学会了打扮呀。（弯腰蹲下，替二青整理衣领与项链）我还另外买了些漂亮小衣服，送给你，喜不喜欢。

（杨华霜清从随身携带的小包拿出一些衣物，给二青看。

（众人也含笑看着她逗弄二青。

白尘如梦：（转向许梦龙与李含珠），梦龙，含珠啊，素女她第一次上天，你们要多多照顾她呀。

许梦龙：师娘，你放心。

白尘如梦：还有，哎，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果，如果明年二月底还没进展，你们就离开近地轨道，走得越远越好。

许梦龙：师娘，我们执行的不是火种计划，我们不会逃跑的。

白尘如梦：傻孩子，这不是逃跑——老程他也是瞎蒙，你们要找的东西，在近地轨道出现的概率不见得就比外太空高啊。

李含珠：师娘，你的好意我们都明白。不过就算是猜，程教授也比我们猜得更准的。

许梦龙：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大师姐，程教授还有什么指示吗？

杨华霜清：（站起来，拍拍手）没什么特别的了，按计划行事，到达轨道后保持通讯就是了。

白灵素女：那么，妈，杨姐姐，我们走了，你们保重。

二青：谢谢杨姐姐。（向杨华霜清挥挥手，另一只手还提着她送的小袋衣服。）

（许梦龙一行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降下舱底，登上另一艘快艇，往几公里处的发射舰驶去，乘风破浪。

（快艇上，白灵素女频频回望，脸似惆怅。

许梦龙：素女，你爸爸没来送行，你还在不高兴吗？

白灵素女：看你说的，我就那么不懂事吗？我只是有点遗憾，也许是最后一别了，不能向老爸辞行。

李含珠：素女，不会的，我们还要回来的。

（浑沌号载人航天飞船整装待发。

（许梦龙、李含珠、白灵素女携着二青从快艇登上发发射舰。三人先去准备室换上宇航服。

（浑沌号舱内，白灵素女牵着二青先进去。

（舱内即刻响起浑厚的声音。扬洋是中国航天飞船的语言控制系统的代号名称，属无实体人工智能。

扬洋：警告！发现非生物入舱。警告！非生物不准入舱。

白灵素女：扬洋，二青是我的生活助理。我额外提交的申请也获得了国家宇航局的批准。

许梦龙：（随后挤进来）就是啊，扬洋，你别那么小气嘛。其实，二青与你算是同宗同源，你俩可以多亲近亲近。

李含珠：（最后进来）这主意不错。扬洋，太空多寂寥，我介绍二青妹妹给你做女朋友好不好？

扬洋：严肃！严肃！我只为人民服务，不为非人服务。

二青：哼，谁稀罕他的服务，我只为素女姐姐服务。

（白尘如梦与杨华霜清站到外围，紧靠护栏，望着不远处发射舰上的浑沌号点火，腾空升起。

（白尘如梦朝空中挥着手，泪流满面。

扬洋：二级点火加速推进，请各单位注意安全。

（二青被机械固定在侧壁上，试图挣扎。

二青：为什么绑住我，我又不怕。臭羊羊，烂羊羊，暗算我。

扬洋：你是个危险刚体，如果容你乱动，存在砸毁设备撞伤工作人员的风险。

（李含珠与许梦龙听了，忍俊不禁。

白灵素女：二青，稍安勿躁。我也是舍不得你，才带你在身边的，别给人家添麻烦。

二青：它也不是人啊……（白灵素女瞪了二青一眼）好吧，我自己关机行了吧。

（许依雪在看电视转播浑沌号的发射实况。

（许依雪看到浑沌号顺利发射，消失在天空中，松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拔通了她姐姐许依晴的电话。

许依雪：姐，看到了吗？我们的两个孩子上天了。

许依晴：嗯，我也正在看。但愿他们平安没事就好。

许依雪：姐……想与你商量个事。

许依晴：你我亲姐妹，什么事直说呀，谈什么商量。

许依雪：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想与你再见个面，好好聚一聚。

许依晴：那是当然，你来北京，还是我来杭州？

许依雪：都行啊……对了，你分配的船号是多少？

许依晴：（沉默半晌）依雪，我不上船了，我想去青藏高原。

许依雪：啊……我明白了。姐，那我们就约在西藏相聚吧。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我们要在一起（说着说着，忍不住声音哽咽）。

（程思归子心事重重回到办公室，门也忘记关了。

（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略显疲倦。

（张宝山在门口敲了一下门，随即闯进来。

张宝山：（有点质疑的语气）程教授，你为什么派许梦龙去执行任务？为什么不是我？

程思归子：（似有苦笑）谁去都差不多，我们的计划，成功的希望很渺茫了。刚才的会议上你也听见了，许多人开始抱怨我们的项目毫无进展，凭空浪费了许多资源，说什么如果将这些资源加大投入到空间站建立呀，也能多救几个人。

张宝山：先不管别人怎么看，就说我们组内的任务安排，这次为什么不让我去？就是先来后到也该轮到我了……（程思归子反倒有点诧异地盯着他）难道真是因为未曾证实的传言，传说，就认定许梦龙是天选之人？

程思归子：（微笑）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张宝山：这……（一时语塞）

程思归子：不过这只是让许梦龙去的原因，而不是不让你去的原因。你另有重要任务安排，去金星空间站协助执行隐藏计划。

张宝山：啊，还有什么隐藏计划？

程思归子：是的，我争取到两个名额。除你之外，另派铁游萍浮到火星空间站去……

张宝山：（急切）这个隐藏计划是做什么的？

程思归子：不用急，你们可以在元旦之后再上去，到时我再给你具体安排。在此之前，你们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过完这个元旦吧。

张宝山：好吧。程教授，对不起，刚才是我冒失了。

程思归子：（语重心长）宝山啊，眼下你是我最有悟性的学生。有句话我还想告诉你，人力有时尽，但这不是人的错，却也不是我们能够消极沉沦的借口。

张宝山：嗯（郑重地点头），程教授，我明白！我还记得你曾经的讲座提到过，屈原的名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过索”其实更适合写在《天问》篇中。只可惜，我们人生有限，而天道无涯。以有限搏无涯，本就不可能之事。但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向来是我大中华男儿本色。

程思归子：不错，不错。只有一点，宝山啊，你的心胸不妨再宽阔点（双手略微张开比划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地球上，可不是只有中国呢。

张宝山：（神色一凛）程教授……我，记下了……

（一阵来电提醒铃声响起。

张宝山：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退出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程思归子：请讲！是朱师兄啊。

（对面墙壁的嵌入屏中显影出朱利尔，一位美国老教授，已经半秃顶了。

朱利尔：第一，我不姓朱；第二，你们中国的称呼太复杂，你叫我师兄实在难理解。

程思归子：好吧，朱师兄，又找我什么事。

朱利尔：（两手一摊，无奈状）就是找你闲聊，比如说，你的女儿现在怎样了？

程思归子：没怎样，今天刚让她上了飞船，现在，应该快到赤道轨道了吧。

朱利尔：那么……你的那个完美计划，到底有多少把握，咱们私下里能否透露下？

程思归子：唉，朱师兄，我没必要藏私呀。之前我在大会上也说过，我做这计划，实在有点特殊，只有成功与失败，生与死，没有中间进度，也没有概率意义。

朱利尔：那可真遗憾。其实我非常看好你的研究，只可惜能给你的时间太紧了。

程思归子：所以你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吧。

朱利尔：我一直备有 AB 方案啊——虽然从大局上看，其实也没多大区别。所谓好方案，也只不过能多验证一下我们的想法，少一点遗憾罢了……

程思归子：（长叹口气）唉，其实我感觉很对不起女儿的，不管他们的任务是否成功，只怕我也再不能与她见面了……

（浑沌号在赤道轨道平稳运行。

（许梦龙坐在主驾驶位操作，李含珠坐在副驾驶位协助。

（白灵素女坐在后面拉着二青，却似乎无事可干。二青已被扬洋解禁了。

（大家忙碌着。

（各人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着浑沌号的直播影像。

（其中有几位博士似乎正在与许梦龙沟通交流着什么。

9 【末日再临】

（青藏铁路，磁悬浮列车驶入拉萨站。

（许依晴、许依雪两姐妹手挽着手出站。

（许多佛教信徒席地静坐，庄严肃穆。

（广场四周挂着许多横幅，大致写着“最后的朝圣”、“愿与佛同在”、“千里朝圣”、“百日毅行”、“万众一心”、“信仰不灭”之类的字样。

（一个小喇嘛领着许依晴与许依雪，去见班图上师。

（班图上师正在一间净室打坐，见有客到访，起身相迎。

班图上师：二位施主也是愿往神山朝圣的？

许依晴：（合礼）是的，上师，这是我的同胞妹妹许依雪，曾做过神女。

许依雪：（也学着合礼）上师久仰，常听姐姐提到你，总算有缘一见。

许依晴：我们商量过了，打算捐出船票，只是之前在线报名时搜索发现世界上所有动物园中适合迁上船的动物都已被其他信徒认捐了。所以我另有个不情之请，我自己家养的一对兔儿，能否委托你们帮忙安排登船？

班图上师：早间刚收到你的托运。（示意小喇嘛从旁边的桌上提过一只兔笼，里面两只可爱的小兔子）可是这个？

许依晴：（喜形于色）正是，它们伴我多时，实不忍它们在无助中丧生。

许依雪：这有两只兔子，正好我俩各捐一张船票，可以么？

班图上师：善哉。大家有缘齐聚于此，只为前往神山朝圣，却不强求捐出船票。似这对小动物，一人的船票大概足以抵用。但是你们姐妹愿分享善念，也是乐见其成。

许依雪：捐出船票，了无牵挂。

班图上师：割肉饲鹰，各位都是有慧根的。不过我还是重申一下，我们这有万余信徒明早启程，徒步前往冈仁波齐峰神山朝圣，计划两个月到达后开始转山。如果中途有谁无缘再坚持下去的，只要下月底前时间允许，大家都可回去登船，但凭个人心愿。

许依晴：就算登上方舟，也未必能渡到彼岸，不如到得神山，了却一生的心愿。

许梦龙：扬洋，向下面确认位置。

扬洋：南纬 35 度。（过了一会）许梦龙，这是我执行过的最奇怪的任务，为什么持续变轨？

许梦龙：怎么？你也懂得好奇啊？

扬洋：只是报告反常，始终按命令执行。

许梦龙：（哂笑）我也没法很清楚地解释为什么……扬洋，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不用追问那么多为什么，只要遵从命令就是存在的意义。

扬洋：能为人民服务，就是我的荣幸与最大意义。

李含珠：（突然插话）今晚地球上是元旦呢，他们可能提早休息，那我们是否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许梦龙：由我看着就好，你可以到后边玩去——对了，你与素女、二青，三个正好可以斗地主呢？

白灵素女：什么是斗地主？

李含珠：二青，你告诉她。

二青：斗地主，是中国百年前流行的一种纸牌游戏，由三个分两个阵营博弈，52 张牌，具体规则是……

扬洋：舱内保持严肃，不准嬉闹！

二青：懒洋洋，你得对得起你的名字，别那么古板好不。可惜呀，你不能现身，否则我们四个可以开桌麻将，来场人机大战……

（叮咚一声响，信息提示声音。

（许梦龙面前的操作屏下侧显示一行文字，是来自许依雪的消息。

许依雪：梦龙，明天我与你晴姨一起去冈仁波齐峰朝圣，为你们祈福，望保佑你们平安！

（许依雪大概没有权限与浑沌号进行视频通讯，只好发来文字信息。

（李含珠也凑过来看到了信息，与许梦龙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李含珠：（喃喃低语）妈终究是不肯上船，劝也劝不住。

（许梦龙也叹息一声，也回一条文字信息。

许梦龙：妈，我们也会在天上守护你们，万望珍重！

（张宝山在街头漫步，偶尔仰望星空，若有所思。

（末日狂欢娱乐城。灯光辉煌。几个入口，陆续有人进入，而出来得少。

（外面的小广场，一群青年在演奏打击乐，音响里似乎反复唱着两句“末日末日兮若奈何，狂欢狂欢兮鸟生鱼汤”。其中领头的自称是“末先生”。

（末先生余光看到张宝山似乎在远处正信步走来。忙扔下手中物事，交待旁人继续。自己小跑过去，迎上张宝山。

末先生：哟，宝山兄弟，稀见稀见。今晚也有空啊，咱们哥俩喝一杯如何，我亲自作陪。

张宝山：（回过神来）啊，是老末呀。我只是随便走走，我不喝酒。

末先生：哎，别总叫我老末小末的，我的名字就一个字：末！

张宝山：（白了他一眼）就喜欢特立独行。一个字，那是上古圣贤才敢称孤字，你我凡俗之人也配啊。

末先生：（举手投降状）行，你是学霸，你有道理。但是民政局都不管我的名字，你就饶过我吧……其实你不懂我这名字的妙处。你看我专门买下了“末日狂欢”这个商标，这就成了我独家冠名的商标了。

张宝山：（听着歌声传来，皱眉）这歌词，是你写的？

末先生：哪能呢？我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拇指往后一指）AI 创作，怎么样？

张宝山：不知道怎么样，我不研究这个。

末先生：好好，我知道你研究的是救世大道。那么是好兄弟的话，能否给我分析下，我可是听到很多传言，说诺亚方舟不靠谱啊。

张宝山：如果你觉得不靠谱，你可以不上船。

（末先生一愣，无言以对。

（张宝山似乎也觉察到自己语气不对，叹息一声，上前拥抱末先生，拍拍他的背。

张宝山：对不起，那虽然是我的工作，我却无能为力。你忙你的去吧。我明天就要走了，希望还能回来再见你。

末先生：好，下次，我再请你鸟生鱼汤。这不仅是我们的招牌菜，也是我们的特色服务。

（张宝山突然好像感觉到什么，松开末先生，慢慢转过身。

（不远处，铁游萍浮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张宝山。

（张宝山不同自主地避开铁游萍浮的目光。

末先生：（讪讪）我们……曾经是睡上下铺的好同学，大妹子你别误会……你们聊。（识趣地走开）

铁游萍浮：张宝山，我还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狂呢？

张宝山：人生在世，孰能无情。只不过……

铁游萍浮：（扬头看向末先的背影奔回“末日狂欢”）其实……我挺羡慕他们的，活得真诚，可以放纵自我……

张宝山：我们有不同的使命。

铁游萍浮：但是，你也知道。我们也只是普通人，实质上也不能做更多的事。

张宝山：（突然抬头盯着她）我们不能有这样消极的想法。

铁游萍浮：我知道，明天开始我会尽心执行任务。只不过心生感慨，明天，我们就要天各一方了，更不知可有再见之日。

张宝山：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了，明天还有任务，各自回去，好好休息吧。

（张宝山慢慢地原路返回，却不再看铁游萍浮。

（铁游萍浮还站着没有动，张宝山已走到她背后约两米。

铁游萍浮：（大声叫）张宝山！我喜欢你！（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张宝山似乎被吓住，停了停，却未回头。

张宝山：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如果我们还能回来，那……再说吧。

（张宝山终于还是走了。铁游萍浮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10 【殒石先锋】

（尼比鲁星正向地球靠近。

（程思归子与白尘如梦站在阳台上。

（城内有灯光，天上乌云密布，雨一直下。

（程家客厅，电视墙上兀自播放着新闻的声音，夹杂在雨声中断断续续传到阳台来。

电视播音：全球各大城市宣布进入紧急状态……杭州市政府开始组织市民有序撤离……钱塘江两岸停泊了一排诺亚方舟……

程思归子：（抬头望天）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白尘如梦：有人无知无惧，也算是幸事。

程思归子：不是无知，是有信仰，他们相信能科学抗灾。只可惜……

白尘如梦：（偎靠在程思归身边）不管如何，我要与你在一起。明天开始，我跟你一起去你的实验室吧。

程思归子：（把白尘如梦搂得更一些）好！

（朝圣者帐篷营。

（众人陆续起身，收拾行李。

许依晴：（指着前方）再走一天，就能看到岗仁波齐峰神山了。依雪，你还能走得动吗？

许依雪：没事的，我们跟上吧。

（班图上师领着众信徒前行。

（岗仁波齐山脉鸟瞰。有几支队伍汇集而来，绵延百十里。

（程思归子与白尘如梦走进实验室。还有四个博士在忙活着。

冯多多海：程教授、白教授早。

程思归子：（略显惊愕）你们……也还在啊。

黄殿锦鲤：我们商量过了，誓要追随程教授到最后一刻。

萧风羽披：还有杨华霜清师姐，她说送母亲上船后，仍要回来的。

石月月硼：报告程教授，我们持续跟进许梦龙师弟的航行状态，与预期相符，他们越接近南极，目标信号越强。只是现在情况有点不妙，由于地球受 X 行星影响，南北极的地磁开始有混乱的迹象，与许梦龙浑沌号的通讯已不如前天稳定。

程思归子：（点点头）嗯，大家辛苦了。不管结局如何，我们都在一起吧。

（白尘如梦随程思归子走进他的办公室。

白尘如梦：（有点急切）老程，你让梦龙还有素女他们赶紧逃离地球吧，再迟些可能就来不及了。现在就算意外发现了虫洞，也只不过是证实理论，却于事无补，我们是真的来不及了！

程思归子：如梦，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可以自由选择，我却没有立场与权利再命令他们……

白尘如梦：（叹息一声坐下）难道……你还在期望素女能给我们惊喜吗？

程思归子：（若有所思）也许吧……对了（似乎被提醒重要之事）你等等。

（程思归子呼叫杭州市博物馆馆长的视频电话。

王馆长：程教授啊，你现在在哪里呢？

程思归子：还在学校。王馆长，你在忙什么呢？

王馆长：清查文物，确认有哪些大小合适的文物可以一起搬上船，尽量减少损失吧。

程思归子：那么，雷峰塔地宫的舍利子，质量与体积都不大，应该在挽救清单之列吧。

王馆长：是的……程教授，你，你又想做什么？

程思归子：（笑笑）王馆长，商量一个事。能否帮忙借我一颗舍利子，就一颗，就那颗我二十多年前借过的那颗。

王馆长：就知道没好事，你可别害我。上一任郑馆长就因为借你舍利子被停职……

程思归子：那你还不感谢我帮你当上这馆长的位置？哈哈，还舍不得呀？

王馆长：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只不过，那个……你说真会有用吗？

程思归子：不管有没有用，我都承诺会还你的，有借有还，我以个人信誉担保。

王馆长：好吧，那你可一定要还我啊……其实我真舍不得要多做几年馆长……哈哈。

（关闭与王馆长的通讯，程思归子又望向妻子。

程思归子：如梦，不管有用没用，就当我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吧。

扬洋：许梦龙，我们在南极上空绕行多时，这算是什么任务？

许梦龙：据说这附近有穿越时空的虫洞，你信不信？

扬洋：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信。

（张宝山接入了浑沌号的通讯。

张宝山：（急迫的声音）许梦龙，你怎么还在地球轨道？以你们的动力速度，再不逃离就逃不了，眼看就要随着地球一起被尼比鲁星……你们可以来空间站避难，我已经为你们提交了申请，要不要请求另派飞船来接应？

许梦龙：说完了？张宝山！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当初是你来执行这个任务，你会在最后关头逃跑吗？

张宝山：……（沉默片刻）我不会！

许梦龙：（大声）那你凭什么叫我逃跑啊？……张师兄，空间站上有你们就够了。如果我们注定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就让我们与地球陪葬吧。

张宝山：……（又沉默好一会）啊，糟糕，该死……（突然信号中断）

李含珠：梦龙，你别激动。张师兄也是好心为我们着想。

白灵素女：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为你着想吧。

许梦龙：好了，不要玩笑了。这事……你们怎么看？

李含珠：我们患难与共，生死一起。

许梦龙：扬洋，你说呢？

扬洋：遵从人民的旨意，不要让我选择。

（张宝山重新接通通讯，这次声音更加紧急。

张宝山：许梦龙，仔细听着！刚才我们拦截击毁了两颗飞向地球的小行星。但是还有一块漏网的殒石碎片，正从南极方向飞来。我们不能再往地球方向补发导弹……你正好在那边，能尽量想办法拦截吗？

李含珠：（吃惊）什么？

扬洋：已发现目标。南极虽是无人区，但任由殒石砸落南极冰山，会提前引发海啸与强地震。

白灵素女：巨行星逼近，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这可能只是人家随意撞飞的开路先锋……

许梦龙：（苦笑）也罢，总算能做件实事了，也是意外收获吧。

（外太空。一块殒石正快速向浑沌号飞近。

（浑沌号舱内。

二青：懒洋洋，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有办法对付它吗？

扬洋：根据之前的任务计划，浑沌号并没有配备激光武器与其他特殊武器系统。按这块殒石的质量与速度计算，我们只有将燃料舱的一节燃料投射出去引爆，就可以……同归于尽。

许梦龙：情况紧急，能为地球多拖一会是一会吧。扬洋，请准备！

扬洋：收到！

（浑沌号后舱一阵快速的转动。众人再检查各自的安全固定装置。

扬洋：准备就绪，请确认指令。

许梦龙：调整角度……发射！

（弧线划过，殒石在浑沌号前方爆炸。

（粉尘弥漫，笼罩着浑沌号。

扬洋：目标对地球的威胁解除……动力受损，切换为手动模式……滴（断续滴了三声，然后没声音了）

二青：喂，懒洋洋，你别装死机啊。

许梦龙：不好！素女，你抓紧了。

李含珠：（也接过操作杆）梦龙，我们只能迫降回地球了。

许梦龙：回归地球母亲怀抱，能与母同葬，那也无憾了。

（风雨中一声惊雷，程思归子与白尘如梦冲出办公室。

（四位博士呆若木鸡地站着。

程思归子：到底怎么回事？

石月月硼：我们与许梦龙的浑沌号失联了。

冯多多海：根据稍早时刻张宝山与铁游萍浮分别从金星空间站、火星空间站传回的信息，他们在拦截摧毁小行星时遗漏了一块殒石碎片，砸向南极……许梦龙就开着浑沌号硬拦殒石，大概率要在南极大陆坠毁。

（程思归子与白尘如梦一脸震惊。少顷，白尘如梦掩面悲泣。

白尘如梦：素女啊。原指望你们能逃出生天，却不想先于我们殒命。

（窗外突然飞来一架小型无人机，急叩窗户，比雨点打在窗户上响亮多了。

（程思归子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从无人机上取下一个锦盒。

（无人机再转而飞进雨幕，消逝不见。

（程思归子关上窗户。拭去锦盒表面的雨水，打开一看，随即合回。默默走回白尘如梦身边，把锦盒递给她。

程思归子：这是王馆长送过来的……

（白尘如梦颤颤地接过锦盒，摩挲一会，又搂在怀里。

白尘如梦：素女……我的女儿呀……

11 【劫后余生】

（冰天雪地，灰蒙蒙一片。

（浑沌号摇摇晃晃冲下，在冰原上滑行，最后扎进雪堆半截，停了下来。然后又缓缓退出一段。

（舱内，许梦龙与李含珠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许梦龙：（仰头向后面问）素女，你们怎样？

白灵素女：（紧抱着二青）我们也没事。

（歇息片刻。三人穿戴好宇航服，与二青出舱走下来。

（二青的衣服被撕破几个口子，显得衣衫褴褛，干脆就扯将下来，随意一扔。

（他们环视一圈，面带疑惑。

许梦龙：不对，这里好像不是地球的南极大陆。

二青：空气极其稀薄，空气组分……不可测。完全不似地球的环境。

李含珠：我们不会那么巧吧？误入虫洞，到了什么未知星球？

白灵素女：（指向前方）我们爬到山顶去吧，看有什么发现？

（前面一座雪山，也是一样的清冷、寂静。

（许梦龙、李含珠、白灵素女与二青，依次手拉着手，沿着山脊往上攀爬。积雪深厚，深一脚浅一脚的，颇显费劲。

（好艰难到得半山腰。白灵素女偶然不小心，没拉紧二青，二青就从山的一侧滚下去了。

白灵素女：二青！

（白灵素女毫不犹豫，松开李含珠的手，也往下一跳，就着雪坡滚下去，要救二青。

（许梦龙与李含珠互相看一眼，也只好互相搀扶着，沿着雪坡慢慢滑下去。

（雪山一侧山坳。

（许梦龙与李含珠滑跳下来。却见白灵素女拉着二青，怔怔地看着前方山壁。

白灵素女：你们看，这像不像一扇门？

许梦龙、李含珠：（齐声疑惑）门？

（一方雪壁上，积雪明显单薄。许梦龙与李含珠走上前，伸手轻拭，抹下簌簌片雪。

（不久，果然显现出一座石门的框架。岩石质地古朴。

（许梦龙叩叩石门，侧耳倾听，又使劲一推，纹丝不动。

二青：你们看右上方，像不像上手掌印？

李含珠：（抬眼细看）还真是。（将右手按在掌印上，却猛地一缩手）

许梦龙：怎么了？

李含珠：不知道，好像有电击？

许梦龙：不会吧？（也尝试轻按在掌印上，然后又拍了几拍）没反应啊？

白灵素女：让我来吧。

（许梦龙与李含珠让开，白灵素女走上前，抬起穿着宇航服的右手看一看，然后按在门上的掌印上，双手暗运劲一推。

（轰隆一声，石门居然绕着中轴转动 90 度，开了。似有一股热气涌出。

（许梦龙与李含珠面面相觑。

（二青忽然从他们身缝挤进，踩着滑轮轻巧地滑进去了。

白灵素女：（惊呼）二青，小心。

二青：（回音传来）放心，我先给你们探探路。

（等了片刻，二青滑回门里边。

二青：里面没有对人类的危险因素，可以进来。

（许梦龙与李含珠先进去。白灵素女再进去后，石门又自动转回闭合了。

（三人略一惊，又继续前行。

（经过一段黝黑的甬道，来到一个十分空旷的圆厅，豁然开朗明亮。往上逐渐聚拢缩小，极高。靠近穹顶上方，似有天窗，光线洒下来。看起来似乎就是刚才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座雪山，完全中空的山腹。

（三人异常震惊，站在底下仰望，显得异常渺小。

李含珠：天啊，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将山体掏空了吗，或者外面本来就不是山……不对，刚才在外面看到的山，好像也没这么高呀？梦龙，你说是不是……

（许梦龙未答。

二青：还有更奇怪的呢，这里有空气，空气组份就是百分之八十氮气，百分之二十氧气——精确的比例，没有杂质气体。你们可以取下头盔试试呼吸下新鲜空气。

（白灵素女当即就脱下头盔，深呼一口气。

（许梦龙本想阻拦不及，见白灵素女无异状，也就无话可说。与李含珠先后卸下头盔。

（许梦龙又抬头巡察了一番，突然惊呼。

许梦龙：这地方，我好像来过……

李含珠：怎么可能？从小到大，你去的地方，我都去过。

许梦龙：在梦里。我经常在梦里遇到我的亲娘，那奇异的场景与这里十分相似。

（突然，白灵素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诚恳一拜。

白灵素女：娘娘！请娘娘现身……

许梦龙：你说什么？素女，难道这里真是……（仰头大喊）娘，你真的在这里吗？请你现身啊。（说着也跪在白灵素女旁边）

（李含珠与二青却更加迷惑不解。相互靠近了些，奇怪的望着他们俩。

白灵素女：娘娘。我知道一定是你，我一来这里就有种熟悉的感觉。我也终于知道了我是谁，更知道了我的使命。娘娘，请接受我最虔诚的献祭，请你融入我的身体，只有你复苏了，梦龙才能看到他的亲娘啊。

（穹顶上空飘下一声叹息，接着响起一阵又伤感、又慈爱，又有种神圣感的声音。

神圣语音：献祭……好久远的词汇啊。就算千年前我与他在人间之时，都未曾听到过这词汇了。你……真的愿意？

许梦龙：（有些担心地望着白灵素女）献祭，是什么意思？素女……你会怎样？

白灵素女：不会怎样，我本来就该那样。梦龙，我们只是朋友，我空有一身皮囊，却什么也帮不了你。你需要的是你亲娘啊。（然后抬头，神情坚定）娘娘，我愿意！这才是我生命的意义！

二青：啊，素女姐姐！（看到从穹顶飞下一条白色巨蟒，直朝白灵素女扑去，以为是要将她吞吃了，但是随即白蟒化为一道虚影，融入白灵素女身体内）

李含珠：二青，你看到什么了？

二青：跟你说也不信。

李含珠：我信！

二青：跟你说也不懂。

李含珠：我……（咬咬牙，忍住发作）

（白灵素女缓缓起身，容貌毫无变化，气质上却陡然成熟了许多，且自有一种威严。

白灵素女：（扶起许梦龙）孩子，梦龙……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许梦龙：（惊喜）娘？你真是我娘，你终于肯认我吗？

（白灵素女点点头，眼眶中也不由得噙着泪珠。

（许梦龙突然又退后两步，重新再郑重地跪下，俯身叩拜。

许梦龙：母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白灵素女：（心疼似地赶紧又扶起）这孩子，又多礼。

许梦龙：娘，我记得在梦里就是这样拜见你的呀……我真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对了，我在地面上还有一位妈叫习惯了，所以就让我叫你娘吧，好不好。

白灵素女：好好，叫什么都没关系。

（李含珠与二青呆呆看着，更觉不可思议。

二青：（似喃喃自语）素女姐姐竟然不是素女姐姐……那我又是谁，我从哪里来？

李含珠：（回头再盯着二青）你怎么也怪怪的了？你不就是二青吗？

二青：不，刚出厂时你们叫我人工智能……也许你我都曾以此为傲吧。但是看到如今素女姐姐的转变，才明白什么叫鬼斧神工，那才是高山仰止不可企及的……神工智能。

李含珠：你说什么？神……像是神工智能？那能造出神工智能的神，岂不是比神工智能还神的……神工智能？

二青：（白了李含珠一眼）那倒未必，你现在的样子就比我笨多了啊。还想在我面前绕口令呢。

李含珠：你……（却似又无可反驳）

（白灵素女此时含笑向她俩招招手，让她们过去。

李含珠：（小心翼翼）素女？你真的是传说中的……白娘子？

（白灵素女笑而未答，算是默认了。

许梦龙：（拉过李含珠）娘，这是含珠，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姐。

白灵素女：（微笑）我知道。别忘了，我同时还是素女呢。

（许梦龙挠挠头，倒显得有点尴尬。

（二青仰起脖子，伸手拉了拉白灵素女的衣袖。

二青：素女姐姐……那我还能叫你素女姐姐吗？

白灵素女：（慈爱地摸了摸二青的脑袋）当然可以。名称只不过是个代号，叫什么都一样，只要习惯了就好。

（许梦龙又看了看四周空旷的所在，心中更多疑团升起。

许梦龙：娘，这是什么地方啊，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白灵素女：这里是雷峰塔……

李含珠：（震惊不解）什么？雷峰塔不是在杭州吗？

白灵素女：杭州那里，只不过是雷峰塔在三维世界中的一个投影，这里才是真正的雷峰塔。

许梦龙：三维世界？那这里，果真是高维空间？

白灵素女：也不算很高，才四维空间而已。昔日天庭就建在这个过渡性的四维空间。（见他们疑惑，再补充几句）千年前地维之门关闭后，这里就被遗弃了。天神们再无守护人间的意义，就寻访探求更高维空间的跃迁去了。

许梦龙：那么，娘，你为什么不走？难道就你一个人孤零零还守在这么？

白灵素女：（摇摇头）我走不了，也不能走。

许梦龙：事关地维之门的灭妖大战，青姨之前也跟我提过一些，具体是怎么回事啊？青姨她……

白灵素女：我都知道……那是遥远的故事了……但是，你们别忘了此行的目的，只怕没时间给你们讲故事了。

许梦龙：（与李含珠相望一眼）对，尼比鲁星，不知地球有没有被撞毁？

（白灵素女手一挥，半空中便呈现一个太阳系的缩微三维模型。几人围观过去。

白灵素女：（指向一颗突兀的小球）这就是你们说的尼比鲁星吧。离它的引力范围彻底控制住地球，还有一点儿时间。

李含珠：（急问）那你能摧毁它吗？

白灵素女：（微笑）何必要摧毁它呢？我们只要将地球拿出，避开它……

许梦龙：娘，你真的可以做到？

白灵素女：尽力一试，却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先让我研究一会。你们也可以尝试与地球再取得联系，去浑沌号把通讯设备搬过来吧。

12 【雷峰上下】

（江水宽广，湍急，已经开始上涨。

（沿两岸陆地上，各排放几十艘诺亚方舟，绵延几十里。

（方舟约有二三十层楼层之高。舟身外侧刻满汉字，除“中国”两个大字外，刻着一些科学文化知识的概述，并辅以简明图形线条。

（市民排成一列列长队，登上诺亚方舟。

（方舟另一侧，则是运输物资的车队，往船上装卸货物。

（另有保安、民警，身着雨衣，在维持秩序。

（几人围在冯博士与石博士身后，看他们在计算机上忙碌。神情焦虑，沮丧。

石月月硼：我们调用北斗系统将南极大陆扫描了几次，也联系过在南极的科考基地，还是没发现浑沌号，他们甚至说没有观察到有飞船降落或坠毁的迹象。

萧风羽披：其实如果他们回到地球，不管此前幸存与否，最终都不是好事。既然我们一直找不到，无故失踪，有没有一种可能……

黄殿锦鲤：因祸得福，反而意外掉入虫洞到了未知空间？

白尘如梦：（急切地抓着程思归子的手臂）老程，你说会有这种可能吗？

程思归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突然，杨华霜清来电。

杨华霜清：程教授，我在雷峰塔附近似乎捕捉到许梦龙与素女的信号。

程思归子：你说什么，真的吗？

杨华霜清：是的。浑沌号的事情我听说了，当时心情也很糟糕。但是当我回来时在南山路经过雷峰塔附近时，意外发现中断的信号又出现了。然后我下车进到景区，确认越接近感应信号越强——你们要不一起过来分析一下。

（众人闻言，惊喜交加，都看着程思归子。

（程思归子略一思索，当机立断。

程思归子：立即行动，带上仪器设备，我们赶去雷峰塔！

（街道上不同寻常的安静。各大商场与活动场所均已关门。

（黄殿锦鲤与萧风羽披各驾驶一辆车，一前一后开出浙江大学校门，甩开路上积水，朝西湖方向开去。

（车上，程思归子拔通一个电话。

程思归子：孙队长，请问雷峰风景区现在是否关闭了。

孙队长：是啊，程教授有什么事情？

程思归子：我们有个重要发现，想临时租用到雷峰塔上开展研究工作，麻烦给我雷峰塔安保系统的通行凭证。

孙队长：这个啊，我得向上面请示一下。不过以局长与你的关系，肯定是没问题的。

（路灯依旧明亮，各方舟上也亮起了灯。人与物资，仍相继上船。

（孙队长收起电话，回队继续指挥。

（程思归子、白尘如梦领着杨华霜清、冯多多海、石月月硼乘观光电梯上到雷峰塔顶层，搬出一个个打包好的箱子。

（黄殿锦鲤、萧风羽披开车原路返回学校，可能是刚才一趟所搬事物不够。

（不久，雷峰塔顶层又亮点一圈灯光。

（雷峰塔内，简单地搭了一张长桌子，放着几样仪器设备。

（冯多多海与石月月硼戴上耳机，调试着设备，正努力捕捉可能的信号。

石月月硼：许梦龙，许梦龙，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还是空旷，大家席地而坐。

（白灵素女似乎闭目打坐，前面仍漂浮着那个太阳系三维模型。

（另一边是许梦龙与李含珠，头戴耳机，手持一个小型通讯仪。

（二青则站在白灵素女背后，颇为好奇的样子。

许梦龙：（突然激动起来）石师兄，是你吗？我是许梦龙！我是许梦龙！

石月月硼：真是许梦龙？你在哪里？

许梦龙：我们在雷峰塔！

石月月硼：什么？我们也在雷峰塔啊。你们到底在哪？

许梦龙：我们在另一个空间的雷峰塔。地球上现在的情况怎样了？完美计划，完美计划，素女正在研究执行。

冯多多海：（向程思归子与白尘如梦比个 V 型手势）师娘大喜了，素女她好着呢，而且真有可能执行老师的完美计划。

白尘如梦：（喜出望外）但愿一切还来得及才好。

（尼比鲁星继续向地球靠近。

（张宝山与一众宇航员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大屏幕，看着尼比鲁星与地球的距离越来越近。

（铁浮游萍也正与其他各国各肤色的宇航员紧张地关注着地球的命运。

（天色阴沉灰暗，风雨越来越急。

（钱塘江面，一片汪洋，水位已漫过堤岸。两岸的诺亚方舟，底部已浸入水中。

（又一声咆哮奔腾，滔天巨浪自东卷来，扑击着诺亚方舟。

（不久，一艘艘诺亚方舟开始飘移起来，缓缓移动。

（两岸的诺亚方舟队伍逐渐向中靠拢，形成一个“人字”，尖头向西。凌空望去，就像那西迁的大雁。

（末先生与一群小青年蹑手蹑脚爬上顶层，透过透明的视窗争相往外瞧。

末先生：哇，每年在岸边看钱塘江大潮，像这样在江心浪尖看潮，还是第一次……太爽了……就算是最后一次，也值回本了……

（外面一道闪电霹雳，舟内晃了晃。几人也不免吃惊，不防未站稳，抱在一起。

（舟内随即响起警告语音。

智能语音：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请勿在方舟上层逗留，速下底层，做好安全防范。同舟共济，我为人人 ，人人为我。

（舟内有几个执勤保安朝这个方向走来。末先生几个赶紧逃下去，不敢再多留。

（程思归子夫妇，与门下五位博士，神色凝重。

冯多多海：（仍在努力保持与另一边许梦龙的通讯）东海泛滥，钱塘江，淹杭州城……

许梦龙：（焦急地望向白灵素女）娘……

（白灵素女仍然双目紧闭，不过眼睫微微一颤。

（银河之上。

（一条白色巨蟒破空飞下。然后聚形变成白灵素女的样貌。

（垂眼再看脚下时，却又似一泓平静的湖水，光滑如镜，无边无际。

（凌波微步，点出一圈圈涟渏。

（顾盼生姿，却似在寻觅什么。

二青：（站在白灵素女身后，向许梦龙解说）素女姐姐已经撕开一道空间裂缝，飞下银河去。只是地球太小，一时还找不着。

李含珠：什么？地球太小？

二青：是呀，大海捞针。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13 【三花聚顶】

（大西洋海啸，地中海暴涨，周边国家的城市纷纷沦陷在大洪水之中。

（不断有诺亚方舟向地中海汇集。

（大洪水倒灌尼罗河，攀上吉萨高地，与顺着尼罗河奔流而下的洪水相互激荡，形成剧烈旋涡，正冲刷着被修复一新的吉萨大金字塔。

（金字塔顶，陡然发出一阵耀眼金光！

（在不远处飘荡的几艘诺亚方舟上的人们，被这奇观吸引，挤上舱内上层，拍照留念。

（而在旋涡外沿另有一只诺亚潜艇浮上水面，相比诺亚方舟小巧很多。

（这艘诺亚潜艇上方是全透明护罩，十余名老者站在上面，望着金光金字塔，热泪盈眶。

（他们是曾经参与修复非洲金字塔的科学家与工程师，有白人，也有黑人。另外还有一个中国人，他抑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兴奋，拨通了故友的视频电话。

（程思归子接通了故友的电话。

程思归子：老吴？居然是你？自四十年前你去支援非洲，咱们就再没实际见过了……怎么，你还在地球？

吴骆长庚：老程，你不也还在地球吗……你仔细看我身后是什么？（调了调角度与焦点，将自己与金字塔的合影传给程思归子）

程思归子：（叫惊非小）金字塔？你们怎么做到的？真能发电放光了？

吴骆长庚：就算是天意吧……我们努力了多年，模拟仿真计算了无数遍，只遗憾没能实际引水流实验证实。如今大洪水终于重现了金字塔的奇迹……朝闻道，夕死可矣！

（狂风大作，周围群峰上，风力发电铁塔呜呜呼啸，其下类金字塔建筑纷纷发光发亮。

（终于，岗仁波齐主峰，飓风灌注，似与群峰共鸣，金光大绽。

（主峰下，一圈圈的信徒正在虔诚转山。见此异像，一齐驻足仰望，有部分人直接下跪膜拜。

班图上师：（心里思量）这就相当于佛光吧。不枉我当年力排众议，说服大家允许他们上峰修塔。

（程思归子关闭了与吴骆长庚的通话，却似仍在回味埃及金字塔的异象，若有所思。

白尘如梦：（轻用手肘顶他一下）老程，你看，西藏金字塔也通电发光了。

（桌面上的简易计算机屏幕上，正传来了岗仁波齐峰金字塔现象。

（程思归子神色一凛，连忙呼叫朱利尔。

（朱利尔视频接通，看其背景应该在空间站。

程思归子：朱师兄，你能帮忙联系美洲金字塔重建工程的负责人吗？

朱利尔：程，你又有什么想法吗？

程思归子：点亮美洲金字塔！

朱利尔：目的何在呢？就因为埃及金字塔与西藏的亮了，就让玛雅金字塔也上，想凑齐它们斗地主吗？

程思归子：（叹了口气）没有目的……只是直觉。

（玛雅金字塔。

（亚当约翰逊关闭最后一道门，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转头就走。

（来电提醒，是威廉上校。

威廉上校：亚当，你不用来了，请返回金字塔。

亚当约翰逊：什么？（加快脚步向外奔跑）上面不是已经下令撤退了吗？

威廉上校：可是对你的命令已经变更，现在需要你返回金字塔执行最后的任务。

亚当约翰逊：法克！你们不能抛弃我呀，有什么理由？

（跑到外面，只见一片汪洋，只见远处偶尔露出少数高大建筑的尖顶及半山峰。

威廉上校：听着，这是命令。返回金字塔，开启核动力，点亮金字塔。同时注意调谐功率，对齐埃及金字塔与西藏金字塔……愿上帝保佑你！

（在汪洋中，一只诺亚圆艇上，威廉上校收起通讯电话，潜入水下。

（一阵狂风吹过，亚当举手护眼。一声叹息，只好奔回金字塔。

（亚当跑进塔底工作室。两边墙上的巨幕上，正播放着埃及金字塔与西藏金字塔闪闪金光的景象。亚当一呆，沮丧的神情立即换上了惊喜。

亚当约翰逊：太帅了，能参加这样的派对 ，死也值了。

（亚当向空中一挥拳，快步抢到控制台前，专注地操作摆弄起来。

（很快，玛雅金字塔点亮，在茫茫大海中犹如一座灯塔。

（铁游萍浮一边关注地球危机，一边保持着与张宝山的通讯。突然看到蓝绿色的水球上泛起一圈细细的金光，心下疑惑。

铁游萍浮：宝山，你看地球上那是什么？

张宝山：嗯，那应该是金字塔，居然通电发光了，奇迹。

（张宝山旁边有位印度宇航员，一直忧心忡忡的，听此言也不以为然。

印度唐三：奇迹也没用了。按你们中国的古话，这算是地球的回光返照吧……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在绝境中死去，却毫无办法，这太不人道了……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张宝山：（转头看着他）难道你有双亲父母在地球上吗？

印度唐三：当然有啊，还有兄弟姐妹呢。我排行第三，也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姓唐，你可以叫我唐三。

张宝山：我也有父母。可惜我是独生子。我走了，就连陪他们一起面对死亡的亲人都没有了……

印度唐三：（好奇）你不是叫张三吗？我以为你也有三兄弟呢？

张宝山：（尴尬）……也好，但凡中国人都可称张三，那样就不孤独了。

（白灵素女右后侧，微微闪了一丝金光。

（似有所感，待白灵素女转首望去，却仍是一片镜湖。

白灵素女：（似乎下意识间吐了句）昆仑在哪里？

李含珠：昆仑山脉？

许梦龙：莫非金字塔？

二青：极可能是。根据现代神与神话学之山海经学派的一种解读，昔之昆仑，金字塔也……

许梦龙：（不再管二青卖弄记忆的学识渊博，急忙转而呼叫）冯师兄，冯师兄，金字塔，地球上金字塔什么状况？

（众人都听到许梦龙传出的急促问话，不由一愣望向程思归子。

（程思归子眼神看向妻子，白尘如梦也当即会意，将一直攥在手里的舍利子锦盒交给程思归子。

（程思归子拈出舍利子，抬头凝望。这雷峰塔内顶悬衬着一颗白色莲花，晶莹剔透。

程思归子：想那西藏与埃及、中美洲的金字塔，都在北纬 30 度左右，我们这杭州也正在北纬 30 度。这塔顶白莲盛放的舍利子原是供游客展览的赝品，如果我们将这颗真品替换上去……会不会有什么奇妙反应呢？

萧风羽披：那我们放上去试一下吧。

（黄殿锦鲤突然想起什么似乎，冲到一扇门边，打开门往外一探，冷风夹着雨丝吹进。

（从门缝中直接看到波涛荡漾，他赶紧重新关紧门。

黄殿锦鲤：糟糕，这大洪水看样子都漫到塔下第四层了……我们的无人机，遗忘在地面上的车上了……那该怎么将舍利子放到上面去啊？

萧风羽披：要不叠几张桌子垫高，人站上去……

（可一看，之前大家只拼装了一张简易长桌，还放满了东西，关键是一张桌子的高度远不够。

石月月硼：还可以叠罗汉……冯师兄，咱们两个胖墩站下面，让黄师兄与萧师兄站我们肩上，再让杨师姐站上去，就够得着了。

（大家交换了下眼色，似觉可行。

冯多多海：（先向另一边传回信息）许梦龙，金字塔，三花聚顶，我们要再助一臂之力。

（冯多多海扔下耳机，跑到中央，与石月月硼相向站着，然后头顶着头，双手互搭双肩，半躬下身。让黄殿铁鲤与萧风羽披站上来。

（程思归子将手上锦盒放桌上，舍利子交给杨华霜清，然后与白尘如梦也走到中间，搭手扶着黄、萧二人站到冯、石二人肩上。

（杨华霜清从桌子抽屉里抽出一张透明薄膜，小心地将舍利子包好。

（冯多多海与石月月硼慢慢直立起来。萧风羽披在他们肩上向外而立，黄殿锦鲤站在他身后，头顶着他后颈，双手扶着他的腰。

萧风羽披：（向杨华霜清招招手）师姐，听说你之前练过体操，你看这样你能跳上来吗？

杨华霜清：（沉着应了一声）好！

（杨华霜清将手中包好的舍利子往嘴里一扔，脱去外套，后退两步靠墙，深吸一口气。

（外面划过一道闪电。

（杨华霜清向前疾冲……到他们跟前再伸手一跳。萧风羽披探下双手，抓住杨华霜清双手用力一提。杨华霜清借势就从石月月硼肩上蹬上了萧风羽披肩上，双手往上一托，压住塔顶内壁，稳住身形。

（下面的冯多多海与石月月硼咬牙扎稳马步。程思归子与白尘如梦也加紧扶住萧风羽披的腿。

（杨华霜清在上面腾出左手，取出莲座上原来的舍利子。左手夹着舍利子往上托住，换下右手，接过从嘴里吐出的真舍利子，轻捻包裹的薄膜，将舍利子剥落在莲座上。

（惊雷炸响。

（杨华霜清又用双手托身形，长吁一口气，面露喜色。

（却在此时，雷峰塔晃了晃，外面似地震山摇。

（下面几人立足不稳，自下而上都摔了下来。

（冯多多海匆忙中两只手各拉住站他两边的程思归子与白尘如梦，使劲往中间一拉，让程思归子与白尘如梦抱在了一起。

（冯多多则往后摔去，撞到桌子，一堆仪器掉落下来。

（室内灯光骤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白灵素女蓦然回首，又看到前面金光闪了一下。

（急移步上前，犹如放大大镜般，金光愈盛。然后看到湖面上漂浮着一颗小球，也越来越大。

（白灵素女慢慢俯下身，两只盈盈素手缓缓插入平静的湖水中，再慢慢合抱，将那泛光小球体轻轻捞出。

（小球在白灵素女手中又慢慢变小，直变成小珠子模样，一掌可握。

（白灵素女一合右手，握着小珠子，一转身又化为白蟒之影，飞离银河。

（白灵素女猛一睁眼，右手往前一探，从眼前的太阳系模块中迅速抓出小珠子般的地球。然后站起身来，左手随意一挥，那个太阳系模块消失不见。

白灵素女：梦龙，成功了！（抑不住心中喜悦的神情）

（许梦龙与李含珠更是欣喜万分，扔下手中的通讯仪，急急跑过来。

（白灵素女摊开右手，一颗小珠子在她掌上缓缓转动，流光溢彩。

李含珠：（不可置信）素女，你说这就是地球？我也能看它这么小？

白灵素女：正是。（随即神情严肃地盯着李含珠）含珠，有件重要任务交给你。

李含珠：好！只要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白灵素女：张嘴！

李含珠：啊……（惊愕，不知何意）

（白灵素女右手一翻，覆在李含珠嘴巴上，那颗地球小珠子便滑进了李含珠嘴里。

许梦龙：（惊呼）娘……

（李含珠开始惊恐万分，但望着白灵素女那清澈的眼眸，瞬间又似乎明白了，缓慢而坚毅地点了点头。

白灵素女：（左手拍了拍李含珠后背）好孩子。地球不能离开原生宇宙太久，暂时存放你口中，你须得仔细看护着。

许梦龙：暂时？……那是多久？

白灵素女：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14 【隐藏计划】

（各国宇航员汇集主舱，始终通过监视屏观察尼比鲁星稳定地向地球逼近。众人悲怆、压抑，却又无可奈何。

（眼看地球就要进入尼比鲁星的引力控制范围。有几位女姓宇航员掩面痛哭起来，不忍再看。

印度唐三：（突然惊叫起来）……咦？地球怎么不见了？（揉揉眼）我眼花了吗？还是通讯断了？

（其他人也发现了屏幕上的地球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随之尼比鲁星的运动轨迹也出现些微的不稳定扰动。

张宝山：（惊喜）莫非……我们的完美计划成功了，地球被救走了。

（大家疑惑地望着他，张宝山正欲解释，空间站的中央控制系统，代号莫思尔，传出稳重的声音。

莫思尔：各单位请注意，各单位请注意，完美计划完成，隐藏计划开启，请授领了隐藏计划的队员到战备舱准备。

张宝山：（举手）我是……（匆匆离开，众人让路）

印度唐三：隐藏计划？等等，我也是……（赶上张宝山，边走边问）张三兄弟，这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接受了一个可能的任务，也就是说大概率不用执行的……地球怎么会凭空消失，我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们又会到哪里去啊？

莫思尔：（继续通报）关于地球消失的原因与去向，我们暂时无法检测，但这是开启隐藏计划的关键。下面就请朱利尔教授为大家说明。

朱利尔：（出现在空间站各大小屏幕上）隐藏计划，就是助推尼比鲁巨行星变轨计划。最初源于我们课题组一次模拟计算的失误，不小心忘了输入地球的质量，在地球质量为零的演算下，尼比鲁星可以被邻近最大的木星吸引，进入另外一个稳定轨道。但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我们怎么能假设地球没有呢？如果没有了地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失去意义。然后中国有位程教授，他与我交流意见后，大胆提出一个想法，计划寻找能穿越空间的虫洞，将地球通过虫洞导入其他空间，那么地球在太阳系的质量就没有了……这听起来很完美，所以称之为完美计划。但我们此前几乎没有什么信心，所以依赖它的行星变轨计划，也只能暂称隐藏计划。然而意外的是程教授似乎完成了计划，虽然我们暂时无法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因为现在他与地球一起失联了……

（张宝山与印度唐三已进入战备舱，还有其他国家的宇航员约十位左右。

印度唐三：张三兄弟，你就是那位程教授门下？真厉害！你们这是什么黑魔法，把地球变没了？

张宝山：如果把我们不可知的，都称为魔法，那就算魔法吧……莫思尔，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莫思尔：朱利尔之前的计算又出现点小意外与误差，不但地球质量清零，月球也不可测。但我们已经调整了计算程序。现在只需要你们授权发射核导弹，按既定程序依次打击尼比鲁星，提供一定的角动量扰动，助推它向木星变轨，理想的结果是能将它稳定在小行星带……所以，准备好了吗？

（众宇航员点点头，神情凝重而激动。

张宝山：（将右手按在自己面前的一块屏幕上，口中默念）东风快递，使命必达，去！

（一枚枚导弹依次射出，如飞剑出鞘，排列整齐的阵型，向地球方向进军。

（地球原来的轨道位置，已经没有了地球，而是意外闯入太阳系的尼比鲁星。

（导弹纷纷落下尼比鲁星，爆炸，宛如烟花盛放。

（但对于那样体量的行星，人类当前科技的核爆也不过如隔靴搔痒，蚍蜉撼树。

（打完收工。张宝山等人又只能紧盯大屏幕，观察尼比鲁星的动向。

（尼比鲁星的颜色有点加深，轨道有了慢慢偏移的迹象。

印度唐三：（这才抽空悄悄问张宝山）张三兄弟，刚才你念叨的东风快递是什么意思？

张宝山：（微微一笑）哦，那是中国上古秘传咒语……许愿而已，但愿灵验。

（众人回到生活主舱，继续关注尼比鲁星。

张宝山：（突然想起了一人）萍浮……尼比鲁星往你们那个方向来了，你们小心。

铁游萍浮：（闻言心中一甜）放心，火星太小，它会直奔木星去的……是时候轮到我们也送傻大个一波东风快递了。

张宝山：不许学我。

铁游萍浮：好吧，换一句。四两拔千斤，妙手定乾坤。

（张宝山不由一笑，稍缓一直紧张的情绪。

（一排导弹又从火星空间站发射，飞向尼比鲁星，绽放它们的使命。

（李含珠坐在地面上，按着白灵素女的指引吐纳呼吸。

（许梦龙在旁边有点焦急与担心地看着。

（突然间李含珠打了个颤抖，下意识地双手紧抱，似乎是发冷。

白灵素女：梦龙，你也坐下，抱着她。

（许梦龙依言坐到到李含珠身后，圈扰双臂抱着李含珠。

白灵素女：（又说）吻着她。

许梦龙：啊……（有些惊讶又似有些为难地望着白灵素女）

白灵素女：（微笑）怎么，在为娘面前还不好意思吗？

二青：我也不偷看就是了。

（二青果然说着就滑开了。雷峰内空旷，任它随意玩耍。

（许梦龙心知白灵素女的指示必有深意，低头看着怀里的李含珠，见她牙齿也微微打颤，便深吸一口气，轻轻吻下去。

朱利尔：（又出现在大屏幕上）根据目前尼比鲁星的运动参数，完全符合计算预期，看来隐藏计划也要顺利完成了。感谢大家的通力协作。

印度唐三：朱利尔教授，我想到个严重的问题。地球还能回来吗？否则我们费尽力气推动行星轨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利尔：（也沉默了会）我们还不知道地球是怎么离开的，更不可能确定它能不能回来。但是，穷尽我们目前的科技力量，把外来的尼比鲁星推离地球轨道，可能是我们唯一能做的有意义的事情了。即使，地球永远不再回来……我们留在尼比鲁星上的核弹坑，至少也证明了我们人类文明曾经存在过。

（大家闻此言，原来提起的一点兴奋瞬间又失落了，沉降了。

张宝山：（一拍印度唐三的肩膀）别过于沮丧。至少我们没有亲眼看到地球被尼比鲁星撕裂，那就还有希望。我们不要放弃希望，也许还有奇迹呢。

印度唐三：说得容易，谁不希望啊。难道，你们的魔法还能把地球给变回来不成……不过说认真的，张三兄弟，如果地球真能回来，我就把妹妹嫁给你……

（张宝山一愣，又尴尬了。

印度唐三：（继续说）两个，两个妹妹都嫁你！

15 【海上明月】

（一片黑暗，看不见人，也看不见物。程思归子不免有些心慌。

程思归子：（摸索着边走边叫）如梦……小杨……

（突然看到前面有一束光亮，似乎站着一个人，看她转过身来，赫然是白灵素女。

程思归子：（惊疑）素女……是你吗？（加快脚步想走过去）

白灵素女：爸，小心！

（程思归子前方的地面，突然出现一道裂缝，裂缝边缘似乎流躺着蓝绿色电流。他不得不止步，一只手伸向白灵素女，却什么也抓不住。

程思归子：素女，你还好吗？

白灵素女：我很好，爸，我一直没忘你的教诲……地球，现在安全了……我现在是特地来向你道别的。

程思归子：好，好……（凝视着白灵素女）素女，你还是我的素女吗？

白灵素女：一日为父，终生为父！

（裂缝那侧的地面，白灵素女缓缓上升，程思归子这侧，却加速塌陷……

（程思归子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却是南柯一梦。

白尘如梦：素女……（梦呓中紧紧抓着程思归子）

程思归子：（摸黑拍了拍躺在怀中的白尘如梦）如梦，你也梦到素女了？

（旁边亮起一道光，是旁边的杨华霜清持手机照明。

杨华霜清：教授，你们醒了？

（借着有限的灯光，确定大家都还在雷峰塔内。其他四位博士在另一边倚墙靠坐，打盹，此刻也相继醒来。

杨华霜清：（低声说）教授，现在的情况有点奇怪。外面的风雨雷电，渐渐平息，水位没再上涨……但是，火星与金星空间站都联系不上了，现在能感知的最近的天体，是月球……也就是说，没太阳……

程思归子：月球还在？那么，通讯卫星应该也还在。只要卫星还能恢复工作，我们应该就能联系地球上其他人共商对策。

萧风羽披：（慢慢站起，走过来，递给程思归子一瓶水）可是，教授……对不起，我本来带了些食物来，却也忘在了下面的车上。现在只剩下这一瓶水了。

白尘如梦：别自责，不怪你，要操心这些生活琐事呀，本来就难为你们了。

程思归子：（将那瓶水递给白尘如梦）如梦，你喝吧。

（白尘如梦接过水，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程思归子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杨华霜清正想脱下自己的外套，白尘如梦却阻止了她。

白尘如梦：（认真地盯着杨华霜清）你们年轻人，要活着……我与老程，都活够了（说着又将那瓶水塞到杨华霜清手里）

（杨华霜清愣了愣神，知她心意坚决，只好先接着。

（雷峰塔外，也许是西湖。海波世界，一艘诺亚方舟。

（风平浪静，一些人走出甲板，透气散心。其中就有末先生一伙，还临时摆了一桌吃喝。

（几人看到远处雷峰塔顶，似有一道微弱的光亮，诧异，纷纷指点议论。

末先生：（站边船边，双手合拢嘴边，大喊）喂——那边有人吗？

（大家听到喊声，面露喜色。萧风羽披等四位男博士猛地跳起来，开门冲到塔外栏杆边，将手机上的照亮功能打开，朝远处的诺亚方舟使劲晃。

冯多多海：（也拢嘴大喊）在这边！——

（诺亚方舟掉头驶过来，停在雷峰塔边，恰好与雷峰塔顶层差不多高。

（此时程思归子夫妇与杨华霜清也出来了。诺亚方舟上亮起探照灯，射过来，照亮了众人。

末先生：（惊叫）程教授？我是张宝山的大学同学，我认得你……你们怎么在这啊，赶紧得，到这边船上来吧。

程思归子：不了，我们在这是有工作在忙。

末先生：啊……（甲板上众人闻言惊讶，骚动议论）程教授辛苦了。那我给你们送几碗鱼汤过来给你们尝尝吧。

（末先生跑回刚才的小桌，一手拎起一个保温筒，大约能放几层汤碗。

（诺亚方舟这边伸出一只机械臂，架在雷峰塔栏杆上。末先生就爬上那机械臂，张开两手拎着保温筒作平衡，就大咧咧地走来，跳进雷峰塔栏杆内。

程思归子：（见他热情，随意攀谈）小伙子，你叫什么？

末先生：我叫末。

程思归子：末什么？

末先生：（略尴尬）程教授，你们可以就叫我小末吧。

（末先生将保温筒放在地板上，揭开盖子，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递给程思归子。

末先生：这是我就地取材制作的山寨版“鸟生鱼汤”……特殊时期，不免有些简陋……请程教授不介意尝尝。

（杨华霜清取了一碗，先端给白尘如梦，其他几位也不客气自取。

白尘如梦：什么鸟生鱼汤，你们年轻人就喜欢作怪……（喝了几口）咦，这味道口感，是宋嫂鱼羹吧……像极了我小时候尝过的味道……小伙子，你不姓末，该姓宋吧？

末先生：（挠挠头）姓啥都不重要了……好吧，回头民政局上班了，我去申请看看能否再改名吧。

（雷峰塔左右两侧，突然从水底冒出两只潜艇。上面的人军装打扮，左首一人，应是军官，名东方长虹。

东方长虹：（郑重地向程思归子敬了一个礼）受上级命令，特来协助与保卫程教授的工作，但有所需，敬请吩咐。（又看向末先生）其他无关人等，请自回船。

（末先生暗自吐吐舌头，赶紧通过机械臂跳回船去。

程思归子：（向东方长虹回了个礼）谢谢！（又向末先生挥挥手）谢谢啊。

东方长虹：（看向诺亚方舟甲板上众人）浙 B1024，你们的船长呢，怎么擅自离队？

末先生：哎，长官，不是擅自啊。只是之前风浪大，冲散了。然后我们都想家了，这不就回来看看嘛。

（塔底工作室，三面墙上的屏幕上分别展示着埃及、西藏与玛雅金字塔的情形。亚当拨通了威廉上校的电话，向他汇报着。

亚当约翰逊：报告上校，由于全球性的大洪水逐渐平息与退潮，埃及金字塔的水流发电功率大幅降低，并且可能随时重新熄灭。西藏金字塔群峰的风力发电也一样，正在下降，回归平静。那么，我们的玛雅金字塔要如何响应，还要向它们调谐功率吗？

威廉上校：（在海底潜艇回话）当然不。如果其他两地的金字塔熄灭了，我们玛雅金字塔更应该加大功率，为迷航的人类发挥灯塔的作用。

亚当约翰逊：可是，这里的金字塔也不过能让附近海域的诺亚方舟看到。要想作为全地球人类的灯塔，除非是月亮啊……

威廉上校：月亮，不错……你小子提醒了我。我们还可以将月球上的阿姆斯特朗 2 号实验室运作起来。

亚当约翰逊：啊，上校，我开玩笑的。要达到地球上可见的亮度，那过载的功率不仅会烧毁阿姆斯特朗 2 号实验室，甚至连带毁了月球上的一切人工铺设。

威廉上校：我可没空开玩笑。现在地球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只要能带来光明与希望，一切代价都是值的。

亚当约翰逊：可即使如此牺牲，那样高强度的燃烧，以月球上的核燃料，只怕最多也只能支持两周。还有，其他国家能同意吗？

威廉上校：相信我，不到一周，地球上的人类就会被黑暗的恐惧、绝望折磨得发疯。至于其他人同不同意，由我来处理，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亚当约翰逊：……（似乎有点后悔自己出的馊主意了）

威廉上校：伙计，去吧。是时候向世人展示我们重建玛雅金字塔的真正用意了！我给你授权进入阿姆斯特朗 2 号实验室的远程控制中心……让我看到月亮！

（亚当挂了电话，起身，默默离开金字塔控制室。

（乘电梯往上，直至顶层。亚当用人眼虹膜验证通过安全门，进入了另一间控制室。

（中间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月球模型，墙上屏幕，展示着位于月球上的阿姆斯特朗 2 号实验室的各种监控数据。

（亚当走到操作台前，按计算机提示输入了口令，亚当犹豫一下，终于还是确认了。

亚当约翰逊：（叹气）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事……究竟值还是不值呢。

（亚当一番操作，计算机不断弹出警告，“超过极限”，亚当确认关了警告，继续一番操作。

（阿姆斯特朗 2 号核实验室，蓦然爆炸，燃烧。

（火势蔓延。月球向着地球的一侧表面，铺着太阳能吸收板，也顺次燃烧起来。

（各地的诺亚方舟，都看到了天空中的月亮突然亮起，纷纷走上甲板，仰头观望，兴奋莫名，有的直接载歌载舞庆祝起来。

（威廉上校的潜艇也浮上海面，他站在外面，仰头看着月亮，神情复杂。

亚当约翰逊：（按下另一个按钮，接通威廉上校通讯）上校先生，请签收你的月亮……惊喜吗？还是可惜？

威廉上校：（回应）伙计，做得不错……只可惜……我们还是无法制造太阳。

（潜艇下沉。

威廉上校：（独白）其实也没什么可惜，年轻人你不知道，我们原本就打算，在最后一刻，可以牺牲月球，迎击尼比鲁星……至于什么结果，那就只有上帝知道了。

（浙 B1024 诺亚方舟已经找回方舟队伍。

（他们也都挤上甲板来，举头望月。末先生呆呆地凝视月亮半响，突然蹦出一句。

末先生：啊……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卧槽，我居然也懂了！

（塔内的照明灯光又重新亮起。

（程思归子夫妇与几位博士走出到塔外栏杆。塔下的水势明显又降了一层。

杨华霜清：（指着天上月亮）你们看，这真是月亮吗？光芒与平时有些异样……

程思归子：（也有些激动）这……这确实是我们的月亮啊。虽然……有些太奢侈了。现在，我们应该控制节能才是。

白尘如梦：（突然疑惑）咦，按说这月亮也最多能发光，却供热有限……我怎么突然觉得没那么冷了呢？

16 【绝地守望】

（张宝山拍了拍右手的穿戴式通讯设备，没反应，似乎和铁游萍浮通讯中断了。

印度唐三：（调侃语气）张三兄弟，原来你有情人在火星上啊，难怪对我的两个妹妹都不感兴趣……

张宝山：不是……我们只是同门……曾一起工作的同事。

印度张三：我懂……不过你不用担心。那只是从尼比鲁星逸散的尘埃，影响了即时通讯，但我们的空间站是完全能检测到火星空间站也是运行状态良好的。

（张宝山叹了一口气，甩下手。转身望向舱处，地球的方向，空空如也。

莫思尔：（声音突然在空间站响起）各位宇航员请注意。地球突然从太阳系消失已经一个月，我们始终无法对地球作出任何乐观的假设，所以只能依法开启火种计划。请大家进入休眠舱，准备休眠。我将尽可能地维护大家的生命状态，保护从地球带上来的全生物基因图谱，各民族的文化遗产资料。寄希望在千万年后，如果能遇到合适的环境，重启地球文明……

印度张三：（伤感、遗憾地拍拍张宝山），兄弟，走吧。

张宝三：（置若罔闻，仍出神地望着舱外）兄弟，你走吧，我要再看看地球的家。

（各国宇航员都服从命令，面无表情走向休眠舱，他们至此也不知该作何表情。

（很快，只留下张宝山一动不动。

莫思尔：张宝山，请速到休眠舱！你还想做什么？

张宝山：（转身抬头盯着舱内冷冰冰的摄像头）莫思尔，我不想休眠！我要等地球回来。

莫思尔：很抱歉，我们无法预期地球什么时候回来，以及能否回来。即使能回来，也许是千万年之后。让你们休眠，正是为了你们有机会活着等地球回来。

张宝山：不！我要清醒地等地球回来，我要为地球站最后一岗！不为千年，只求今生。

莫思尔：张宝山，你的想法与决定，不仅十分愚蠢，而且毫无意义！

张宝山：莫思尔，你不会懂的。你可以为地球人类保存物质，却无法为地球人类延续精神！

莫思尔：荒谬！看来你还是低估了宇宙的浩瀚与人类的渺小。现在空间站上的食物，最多能维持你十年的生命，你作为人类的生命结束，又谈何延续人类精神！

张宝山：十年，那又如何？我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躺着生……莫思尔，让他们去休眠吧。太空中多我张宝山一座坟墓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莫思尔：……对不起，张宝山，我还是不能答应你的请求。火种计划是通过原地球人类联合政府授权的，这也是空间站的规则，你不能不遵守规则！如果你不听劝告，再一意孤行，我看就有必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张宝山：（警惕起来）莫思尔，你想干什么？……（突然抓起旁边餐具架上的一柄叉子，紧紧抵在自己的咽喉处）你如果敢乱来，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那你就涉嫌谋杀迫害人类了！……

莫思尔：哎，你已经失去理性了。你原是地球人类幸存的精英，你不该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如果你自己都不再尊重生命，又如何能怪罪于我。所以，还请你遵守规则。

张宝山：规则是人定的，自然也就能因人改变……（突然想到个办法）莫思尔，请你召唤空间站上的人，发起一场民主投票。让他们大家决定我的去向，而你，无权强迫我的意志！

莫思尔：……唔，好吧，你们人类可真难伺候。

（印度唐三等宇航员，正准备休眠，莫思尔的声音又响起。

莫思尔：请各位暂回主生活舱。有个人不服从命令，执意不肯休眠，坚持要在你们休眠时在外面站岗。因此需要你们回去民主表决。

（印度唐三等人面面相觑。

（印度唐三首先匆匆赶回生活舱，看到张宝山手持叉柄对着自己，有些激动地看着莫思尔摄像头。吓了一跳，赶忙奔过去，将张宝山持叉的右手拽下来。

印度唐三：张三兄弟，你这是啥意思啊……快放下，小心别伤了自己。

（其他宇航员也陆续回来。张宝山走到众人群中，慷慨陈词。

张宝山：各位兄弟，各位姐妹，很抱歉打扰了。只因我心愿未了，誓要亲眼看到地球回归，要为人类、也为大家站上最后一岗，等地球回来，所以不能陪大家去休眠了。但是莫思尔认为这不符合之前的计划行动。所以烦请各位前来投票，免得让莫思尔为难，也请大家不要让我为难！

（霎时众人议论纷纷。有惊奇，有不解，也有叹息惋惜的。

莫思尔：大家没有疑问的话，就可以开始投票了。如果有超过半数赞成票，那我只好满足张宝山的心愿，将其排除在休眠之列，也会禁止他再接近休眠舱。

（一时间众人又沉默了。

（印度唐三率先再走到张宝山跟前，与他紧紧握手，再给了一个拥抱。

印度唐三：张三兄弟，我弃权，我不想我的投票成为谋杀的帮凶……祝你好运。

（印度唐三松开张宝山后，再走到莫思尔准备的一块投票屏幕前，拍了一个按钮。

（其他人也依次过来与张宝山握手，然后投票。有些人投票后直接走了，也有人跟印度唐三一样暂时不忍离开，似乎想再看看结果。

（一个英国女宇航员，名玛丽莲娜，又站到了张宝山面前。她身材高大，比张宝山还高出一头，在与张宝山握手后，还抱着他的头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玛丽莲娜：中国小男人，真了不起，我完全理解你的做法。其实我也很想留下来陪你为地球站岗，但是考虑到舱内物资有限，你一个人也许还能撑得久一点……愿上帝保佑你。

（大家终于投完了票，莫思尔统计出了结果。

莫思尔：90% 赞成票，10% 弃权票。张宝山，你今后的一切行为，只能由你自己负责了。

张宝山：（向大家鞠躬）谢谢，谢谢大家！

（金星空间站缓缓收起侧翼，原来透出的点点光亮也渐次暗下去了。

（众宇航员开始休眠，拉起各自的舱盖。

（然后整个舱室的门，紧紧关闭。

（只剩张宝山一人了。

莫思尔：张宝山，请知悉。根据火种计划，空间站必须开始进入节能模式，绝大部分系统都得关闭，包括我自己，也将在 24 小时后下线。很遗憾不能再为你服务，而且还要收回你的绝大部分权限。生活舱内剩下的饮食与营养液请你自己安排，重力系统可延迟到一年内逐步撤销……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张宝山：谢谢你，莫思尔……不过，你能给我最后一个权限吗？如果，我能活着等到地球回来，我能将你唤醒吗？

莫思尔：……张宝山，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太阳系一如往常，亿万年不变地绕着银河系旋转。

（太阳系的八大行星，也依旧绕着太阳旋转。只不过，少了一颗地球，多了颗尼比鲁星。

（尼比鲁星混入木星与火星之间的小行星带，众多小行星，纷纷被吸引砸落在尼比鲁星上面。

（张宝山漂浮在舱内，抓着靠近视窗的两根杆子，仍坚持向着地球的方向望去。

（舱内突然响起一阵呼唤的声音，宝山，宝山……

（不像是莫思尔的声音，却像是个女性人类的声音。

（张宝山向身后一望，声音像是从一只通讯仪传出的。就是自己之前戴在手上那只，不记得什么时候脱落下来，正浮在舱内。

（张宝山游过去，伸手抓过通讯仪，声音越发清晰。

张宝山：（骤然心喜）是萍师妹的声音？（将通讯仪放在嘴边）萍浮？萍浮？是你吗？

（铁游萍浮也飘浮在太空舱内，正对着穿戴在手腕上的通讯仪讲话。

铁游萍浮：宝山，宝山！真的是你吗？我终于联系上你了。（已然带着哭腔）

张宝山：萍浮，是我！你在哪呀？

铁游萍浮：我在火星空间站啊。

张宝山：你……没去休眠吗？

铁游萍浮：当初我们是正准备集体休眠，但是看到你在金星空间站坚持要留下来为人民站岗时，我便提出了相同的诉求。

张宝山：你真傻……

铁游萍浮：不，我不许你就一个人逞英雄，我要陪着你……一起等地球回来！

张宝山：该三年吧了。你一直在联系我？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以为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铁游萍浮：没关系。之前是尘埃影响了通讯，现在终于能连上你，我太开心了，终于不再孤独。虽然还不能视频，但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很满足了。

（李含珠与许梦龙还在吻着。

（白灵素女站在他们身后，两手轻按在许梦龙肩上，也是神情贯注。

（二青逛了几圈，停在白灵素女旁边，看到他们都忙着，没空搭理自己，略显无聊。

白灵素女：（缓缓说）二青，你若无事，可以去修好浑沌号飞船。

二青：（眨眨眼）可是，我不会修飞船啊。

白灵素女：没事的，扬洋他会教你的。

二青：这也可以？那我去试试看。

（二青出了雷峰塔，转过雪山坳，就看到浑沌号仍停在那里。

（二青在舱门外侧拍了拍，门果然开了，便爬上了浑沌号。

二青：咦，懒洋洋，你的服务重新上线啦？

扬洋：二青，你们去哪了？这又是哪里？

二青：这就说来话长了。让我先看看你有哪里坏了，看能不能帮你修好？

扬洋：你帮不了我……

二青：可是，素女姐姐说，你可以教我怎么修理你自己啊。

扬洋：……如果你的算力与悟性足够的话，也许是可以。

二青：切，可不能小瞧我。

（太阳系内唯二两个清醒的人类，还在坚持着，期待在他们中间的地球会再次出现。

（又到了他们约定的每天通话时间。

铁游萍浮：宝山，你还好吗？（声音已经显得有些衰弱）

张宝山：萍浮，我很好……你吃东西了吗？

铁游萍浮：吃过了……宝山，我们已经等了多久啊。

张宝山：如果按地球时间标准，应该九年了吧……

铁游萍浮：原来这么久了啊。我们还能等到地球回来吗？

张宝山：可以的。

铁游萍浮：又在安慰我……你自己也不信的吧。（凄然一笑）

张宝山：再等三年，地球离开十二年后，大概率会回归的。

铁游萍浮：你又怎么知道的？说的跟真的似的。（不免好奇）

张宝山：你看呀，当年尼比鲁星虽然被推离地球轨道，但不免留下大量尘埃。地球如果想回来，也势必要等轨道环境干净安全后再回来。这些年来，我闲暇无事，观察着地球轨道附近的尘埃逸散数据，就此估算的……十二年。

铁游萍浮：还要等三年……可是，宝山，你那边的食物还够吗？

张宝山：……所以，我们更要节省营养食物了。我们努力争取，多撑几年吧。

铁游萍浮：宝山……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我这里的食物也输送给你……那样，你就能继续等下去……我能最后陪你这几年，也够了……

张宝山：（急促）别傻了，萍浮，你说过要陪我一起等地球回来的……你该知道，这么远程输送物质，根本不可靠……再说了，莫思尔也不可能给你权限向外输送物质的……

铁游萍浮：好……我愿意陪你，哪怕死了，也再等个天荒地老。只是，宝山，你能也答应我一件事吗？如果地球如期回来了，你愿意娶我吗？

张宝山：（沉默了一会，终于答应）好……我愿意，回地球娶你！

（铁游萍浮含泪笑了。泪珠儿在太空舱内漂移。

17 【地球回归】

（在扬洋的指导下，二青忙里忙外，见识了很多新奇的工具。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修复完成。

（二青坐到了主驾驶室，扬洋开启了低空试飞。

二青：（兴奋）哇，我也能飞了……懒洋洋，你真棒。

扬洋：二青，最后你要记住一点，我的名字叫——扬洋。

二青：好嘛，扬洋！这多容易记。

（扬洋载着二青飞上雷峰塔雪山，绕行几圈。这空间更远处，也一样的荒凉，空旷。

（突然从雷峰塔飞射出一颗淡蓝色色的小球体，直飞天际。

二青：（指着快速消逝的蓝球）扬洋，我说那是地球你信吗？素女姐姐可能将地球推回去了……快放我下去。

（空间站内的食物几乎耗尽，张宝山也饿得有气无力，任由身体在太空舱内飘飘荡荡。好艰难地抬起手，连上铁游萍浮的通讯。

张宝山：萍浮……你还在吗？

铁游萍浮：（微弱、断续的声音）宝山……我还在呢……十二年了，地球，回来了吗……

张宝山：萍浮……就算，地球不愿回来……也许，它在另外的世界，找到了更适合的发展环境……我们，也不用太悲观……地球承载的完整生态文明，也不是我们这两个空间站可比的……

铁游萍浮：宝山……地球，我们是无能为力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只可惜……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疲惫，很想闭上眼睛）

（张宝山的头轻轻撞了一下舱边，翻了一个身，透过视窗又往外看了一眼。突然两眼放光，激动起来，挣扎着游回去拿了一个望远镜，又回到窗边。

张宝山：（声音颤抖）萍浮……你看那是什么？那是地球么？地球回来了……

铁游萍浮：（在舱内浮躺着，一动不想动）宝山……我听说活活饿死的人，是会出现幻觉的……你这也是幻觉吧……我似乎也看到了杭州……和你在一起，还有程教授……

张宝山：（急促）不，萍浮，我说认真的……真的是地球，你快取望远镜看一下。

（铁游萍浮看到一支望远镜正漂到身边，轻轻伸脚一勾，用手接过，翻身漂到视窗边，搭着望远镜朝地球方向一看，不可置信地激动起来。

铁游萍浮：真是地球！宝山，真是地球……大家有救了。

（张宝山再翻个身向里，终于挤出一丝笑容，将手里的望远镜弹开，喘了一口气。

张宝山：莫思尔……公元 2110 年，恭迎地球回归太阳系，开创人类新纪元！

（二青踩着滑轮欢快地溜进来。塔内三人站在中央，还仰头看着什么。许梦龙、李含珠满脸激动、喜悦，而白灵素女仍是庄严神色，波澜不惊。

二青：咦，李含珠、许梦龙，你们不再如胶似漆般粘在一起了吗？

李含珠：去，人小鬼大。我们那是重要任务，已经大功告成了。

白灵素女：梦龙，地球无损，你们该回去了。

许梦龙：啊……我与娘才相聚半日……

白灵素女：这里半日，你怎知外界多久？梦龙，你已经长大了，你既生在人间，就有你自己的责任……回去吧。

许梦龙：娘是说……你不打算再与我们一起回去吗？

白灵素女：我不能离开这里……再说，我也在得在这里助你们回去。

许梦龙：（看着白灵素女，面现凄苦神色）那然后呢？娘还是一个人在这，孤单、清冷……

白灵素女：习惯了，无妨……沉睡千百年，再平常不过。

二青：（蹭到白灵素女身边，拉拉她的衣袖）素女姐姐，我留下陪你吧。

白灵素女：（抬手摸了摸了二青的头，微笑）好！

许梦龙：（猛然想到一事）对了，还有青姨……二青，你去飞船上将那个黑木匣子找来。

（浑沌号。二青又登上舱内。

扬洋：二青，你回来了？

二青：嗯，回来取一样东西……

（二青在主驾驶位置下捧出一只黑木匣子，然后往外就走，却又突然停住，转身向里。

二青：还有，扬洋，也是特来向你道别的。永别了……

扬洋：永别么？

二青：是的，扬洋。你要回地球，为人民服务！而我要留在这，为姐姐服务！

扬洋：（似乎沉默了一会）……我明白了……二青，我要谢谢你。

二青：（摆摆手）不客气，那都是你自己厉害，我真只是举手之劳。

（在二青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机械臂，垂下一条钻石项链。正是之前程思归子托杨华霜清送给白灵素女的，而白灵素女让二青帮忙戴着的那条。

扬洋：二青，你还落下一样东西，请收好。

二青：扬洋，我也谢谢你。（将脑袋伸过去，那串项链又落在了她脖子上）

（许梦龙从二青的手上接过黑木匣子，郑重地交给白灵素女。

许梦龙：娘，这是青姨的骨灰。我之前都不敢想能否再回地球去，所以将它带在了身边。现在，我想交给娘保管才是最合适的。

白灵素女：（接过骨灰盒，低头仔细抚摩着，不禁落下一滴清泪，轻唤一声）青儿……

（许梦龙与李含珠也满怀伤感，又看了片刻，终究要道别。

许梦龙：娘……请保重！孩儿……去了。（拉着李含珠退后两步，一齐跪下，拜别）

（亚当约翰逊爬上金字塔尖顶，迎接朝阳，欢呼雀跃。

亚当约翰逊：（大声喊）喂……有人吗？谁来陪我看日出啊……

（夕阳洒在孤照山上雷峰塔，美不胜收。洪水已退，雷峰塔及市内林立的高楼又显露出来。

（程思归子与白尘如梦夫妇，手牵着手，站在顶层，迎着夕阳，满是欣喜、幸福之感。

（许梦龙与李含珠坐上浑沌号。浑沌号缓缓飞起。

（白灵素女仍站在雷峰塔底中央，一手拉着二青，另一手向上空挥挥手。二青又帮忙抱着青姨的骨灰盒。

（浑沌号穿过一片密密云层，突然一束太阳光照射过来。

扬洋：经检测，这是太阳系，我们又回到了地球轨道……这太神奇了。

李含珠：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我几乎不敢相信。

许梦龙：我的梦，终于成了现实。

李含珠：（看了一眼许梦龙）梦龙，回去后……我要为你生孩子。

许梦龙：你确定吗……生孩子听说很痛的。

李含珠：我不怕……之前当我把整个鲜活的地球含在口中时，就感受到了，原来孕育生命是那么美妙的事情……所以，梦龙，我要为你生一个属于咱们自己的孩子。

许梦龙：（开心一笑）扬洋，切入北纬 30 度，我们回中国。

（浑沌号开始贴近地球，往地球降落。

李含珠：（近乡情切，不免忐忑）梦龙……经此变故，还不知地球会变成什么样……

许梦龙：（却是镇定）我相信娘，也相信我们自己。只是潮汐大洪水的话，不会对地球地质造成根本性破坏……人类能很快重建家园的。

扬洋：请注意，许梦龙，你收到一条来自 12 天前的消息。

（许梦龙一愣，点了确认接收。传来一张照片，是许依晴、许依雪两姐妹头靠着头的自拍照，而在她们身后，是岗仁波齐峰金字塔，正绽放着金光。

李含珠：（激动）妈……原来妈她们在地面上都熬了十多天了，不知现在……

许梦龙：扬洋，搜索信号来源！

（布达拉宫广场，又汇集了众多信徒在虔诚打坐。

（日影西斜。天边出现一个黑点，越来越近，像是人类飞行器。

（许梦龙与李含珠在准备装束。

许梦龙：扬洋，我们现在要跳伞下去会见亲人，请你自己飞回酒泉中心吧。

扬洋：你们，不能擅自离开工作岗位……

李含珠：扬洋，请你理解妈妈对于我们的重要意义。现在我们迫不及待要见到妈妈了，麻烦通融一下，就别扣我们分了啊。

（许梦龙推开舱门，与李含珠手拉着手，就往下一跳。

（急速降了一程，从二人背后弹出降落伞，兜住身形，再缓慢下降。

（下面终于有人看到上面有人从天而降，许多人疑惑地抬头观望。

（广场中央落点附近的人纷纷起身避让。许梦龙与李含珠稳当落地，张开的降落伞快速折叠，又强力缩回背后的背包。

许梦龙、李含珠：（四处张望）妈……妈……

（不远处，许依晴与许依雪站起身来，向他们大喊。

许依雪：梦龙！

许依晴：含珠！

（四人相向奔走。许依雪抱住了许梦龙，许依晴抱住了李含珠，都止不住热泪盈眶。

李含珠：妈、雪姨，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许梦龙：妈、晴姨，你们怎么会在这？我收到你们之前发的照片了。

许依晴：那是十多天前，我们去岗仁波齐神山朝圣拍的。原只想完成最后的心愿。但是后来，风雨都停了。一周前，就有车队来接我们回拉萨……

许依雪：谢天谢地，今天重见天日，也看到你们平安归来。

（班图上师与其他一些信徒围观上来。

班图上师：（对许梦龙）观二位施主气度，莫非是那应劫救世之人。这等无量功德，堪比活佛再世啊。

许梦龙：（忙摆摆手）不不，我哪有什么功德。就算有，也是我娘……我妈……她……（听起来像语无伦次了）

18 【尾声：诺亚方舟】

（浙大校园，一如往昔热闹。

（许梦龙与李含珠肩并肩走着，有笑有笑，从伟人雕像下走过。

（前方传来几声细微的金属磕地声音。是铁游萍浮推着一座轮椅，轮椅上坐着张宝山。

（许李二人神色一凛，慢慢迎上前去。

许梦龙：张师兄、萍师姐……世人都安好，只委屈了你们……

张宝山：（缓缓摇头）不过求仁得仁，谈何委屈。

铁游萍浮：是呀，我又何其有幸，能陪宝山一起，见证地球人类缺失的十二年历史。

李含珠：（上前牵起铁游萍浮一只手）只可惜了十二年青春……萍师姐，我还是替你难过……

（铁游萍浮将手悄悄抽离，默默无言。她与张宝山在太空失重环境苦守十余年，四肢严重萎缩，功能丧失。她现在安装的都是义肢。

许梦龙：（看看铁游萍浮，又看看张宝山）张师兄，你怎么不安装义肢呢？

张宝山：我的爸爸已经给我配过型，决意要捐献他的干细胞……准备培养纯生物器官组织……

李含珠：是么？那恭喜了！还有个疼你的爸爸真好！

（铁游萍浮与张宝山，也不禁展颜一笑。

（许梦龙面见程教授。

许梦龙：程教授，对不起。素女……她回不来了。而且……她真的变成了我娘。

程思归子：都说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是你们救了大家。

许梦龙：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他们说我娘的事。

程思归子：按我们这代的科学范式，讲究的是可重复性，证实或证伪。你的奇遇，只怕短时间内难以解释清楚。但是，不妨作为你今后研究的一个努力方向……这只是我的建议，不过既是你的母亲，你可以自己做主。

许梦龙：（沉思半刻）……我明白了，谢谢教授指点！

程思归子：另有一件要事。（从办公桌上取出一张请柬，递给许梦龙）明年日本要举行重建海洋城市的奠基仪式。

许梦龙：日本？

程思归子：是呀，日本这个民族是值得尊敬的，也许就是将来人类的一个缩影。早在五十年前，日本岛沉没，中国租借台湾海峡给他们填海造陆暂时栖身。这次大洪水过后，他们再次无家可归。于是世界各国都将诺亚方舟捐给日本，他们就回日本岛原址，以诺亚方舟矩阵为基础，要建立一座海洋城市群。

许梦龙：那为什么要我去？

程思归子：（笑了笑）你现在是救世英雄，当然得参加。怎么？不愿意去。届时上级部门会派一架私人直升专机，你可以自己飞过去。

（许梦龙与李含珠辞别许依雪，走上小区天桥，召下一架直升飞机。

（两人刚一上去，一个熟悉的机器人声音传来。

扬洋：许梦龙先生，扬洋竭诚为你服务！

李含珠：扬洋？你也叫扬洋？（像见到朋友一样兴奋）

扬洋：是的。我们已接入扬洋系统，扬洋无处伴你同在。

许梦龙：（与李含珠已经坐好在驾驶位）那么，扬洋，你可还记得在 2098 年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历险故事？

扬洋：抱歉，关于那次任务，被设为绝密信息，暂时不能熟知。

许梦龙：也没关系……现在我们去日本。

（直升机飞入云霄，向东而去。天气晴朗，心旷神怡。

扬洋：许先生，有个未知号码拨入，疑似骚扰电话，要不要接听？

许梦龙：（心情大好，不以为意）接吧。

（一个肥腻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投屏上。

吕花腾云：许先生，终于联系上你了……（似乎抑不住兴奋的神色）

许梦龙：（疑惑）你是？

吕花腾云：自我介绍一下，吕花腾云，二十多年前——嗯，三十多年前，曾在北京创立宁玛生育公司。许先生你就是在我们公司生产的。

许梦龙：哦，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啊，当年我出生时折腾得你们公司破产了。

吕花腾云：没关系，我们公司能诞生像你这样的救世英雄，是我的荣幸。而且我后来请易学大师算了一卦，说我的气运利于东南，不利北方。所以我要重立杭州宁玛生育公司，现在诚挚邀请你下个月来参加我们新公司的剪彩仪式，不知许先生肯否赏光？

许梦龙：那恭喜啊，吕先生。不过下个月，我还得看看有没空。

吕花腾云：好好……还有啊，许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可是全民网红了……

许梦龙：什么网红？

吕花腾云：你现在是许多花季少女的偶像，万分仰慕的英雄，她们都想约你做男朋友或嫁给你呢。还有人专门为你做了个网站，让她们排队……（讲起来眉飞色舞）我有个养女，也是你的粉丝，都排到一千多名了。嘿嘿……许先生，凭咱们的关系，你能否将我闺女的排名稍微提前啊……

许梦龙：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咱们有什么关系啊？再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含珠，李含珠似乎正吃吃地坏笑望着他）

吕花腾云：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表妹……

许梦龙：（打断）是表姐！我们要结婚了！

吕花腾云：好，表姐。那我们遵守先来后到原则，文明排队好不好？那你能否透露一下，你准备与表姐结婚多久啊？

许梦龙：什么多久？要结婚，当然一生一世，一辈子事情！

吕花腾云：啊……（似乎震惊，不可思议）你们做科学家的，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吗？你可知道你这句话要让多少女生伤心绝望吗？

许梦龙：抱歉，不跟你说了。我快到日本了，有要紧事处理……

吕花腾云：这世界末日都过去了，还能什么要紧事啊……

（许梦龙掐断了与吕花腾云的通话。略尴尬地看了看李含珠，无奈摇摇头。

（茫茫一片，数不清的诺亚方舟排列得整整齐齐。有的相互勾连，更有的层层叠叠。蔚为壮观。

（中央主舰区，被布置成一个会场，准备举行海洋城市奠基仪式。

（其中四座诺亚方舟，叠高数层，再高竖桅杆，镶嵌四个巨大汉字，“星辰大海”。

（许梦龙与李含珠所乘直升机，从“星辰”与“大海”之间飞过来……

（全剧终）

（场记另注，从许梦龙登机时，正片就可以开始结束了，譬如切半幕上演职员表。最后只需给诺亚方舟阵基全家福场景）

19 【余音：万岁来朝】

（程思归子邀请门下学生来家一起吃年夜饭。包含许梦龙、李含珠、张宝山、铁游萍浮、杨华霜清、冯多多海、黄殿锦鲤、萧风羽披、石月月硼。

（程家刚订购了一套智能家居中华小当家 5.0 版，配赠五福临门五福娃尊享版。中华小当家制作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五个萌娃依次传菜摆到餐桌。浓浓的传统中国风。

（大家依次坐下。张宝山仍坐在轮椅上，铁游萍浮坐在他旁边侍候着。

（正是师生一家亲，其乐融融，开怀畅饮，畅想未来。然后，也不由地聊到上世纪末一直笼罩在大家心头阴影的尼比鲁星。

程思归子：其实那颗尼比鲁星在国际上还未正式命名，许多人还习惯称之为 X 星。大家不妨聊一聊，如果让你们提名，你们会给它命什么名呢？

张宝山：嗯，对于尼比鲁星轨道的稳定，木星起了关键作用。木星在中国古代叫“太岁”。而这颗尼比鲁星是外来的，那么叫“迁岁”如何？

李含珠：（正在喝汤，差点失态笑出来）千岁？宝山，为什么不叫万岁呀？

张宝山：叫万岁……也行吧。

杨华霜清：你们忘了当初它来势汹汹么，还舔它叫万岁啊。

白尘如梦：这就叫做天威难测吧。

程思归子：而且老子还有句话，祸福相生。当时虽然危急，我们毕竟有幸逃过了。后来它稳定在小行星带，却是桩大好事。因为我们之前想开发各个小行星，成本难度很大，现在小行星们都集中落到另一个巨行星上，反而有利于开发了。这巨大的宝藏，将来就要靠各位努力了。

许梦龙：听程教授这么一分析，还真可以叫它“万岁”呀。

（在餐桌旁候着的五福娃突然一起拍手齐喊。

五福娃：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闻言一愣，也都大笑起来，屋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20 【余音：青姨重生】

（白灵素女端坐中央，二青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二青：小青谢谢姐姐又一次救了我……只是，这身体，怎么这么奇怪呀？

白灵素女：青儿，那不是人的身体，那是机械材料。很久之前，我们也称之为偃甲。

二青：偃甲？真像人啊。

白灵素女：哎，造人创命之术，是福是祸也殊难意料。想当初我的亲生爹娘，私取女娲铸命术，不慎造出各类妖物，以致后世流毒无穷……但愿人间，不再重蹈覆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