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堂外传之送瘟神

——新白娘子神话版抗疫战电影文学剧本

【序】

余尝研读白蛇年深日久,故常萦怀于心。适逢庚子凶年,亲历疫情之危,方悟书中所言白娘子解救瘟疫之功德无量。乃重述新白,敷衍其于苏城开店治疫诸般情事。借古喻今,欲为白娘子功德立传焉,亦敬今抗疫一线之白衣天使者也。

0 【契子:缉妖】

(瘟疫肆虐后的惨像,哀鸿遍野,魂魄游离飘荡。

(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半空隐现一只巨大蟾蜍,血盆大口翕合之间,许多魂魄被吸食入腹。顷刻间满城吸魂殆尽。

(金光破处,蟾蜍对面半空跃入一位须发老僧,如怒目金刚,左手托钵,右持禅杖,便是法海来也。

法海:(历声叱)孽畜,终于寻着你了!却还在这里危害人间,枉顾生灵,天理难容,老纳饶你不得!

(法海上前与大蟾蜍激斗,不出几合,蟾蜍难支。

(法海祭起金钵,罩定蟾蜍,正待收伏。蟾蜍喷吐出大量魂魄,被金钵纳入。法海微诧间,蟾蜍却趁机逃去。

(弹出影片名字,及片头制作信息)

1 【入城】

(苏州城全景。渐移东门。开始展示一些片头信息。

(东门外一乘小轿缓缓而行。侧帘掀处,白素贞探出头朝城头一望,略显激动喜悦。

(小轿没入东城门。

(东门内,一只小纸鹤陡然飞出。附近行人注目,惊奇指点。

(纸鹤略一升高,缓缓飞行,离了东门区,未再引人注目。

(纸鹤飞过观音庙,迎面另一乘官轿。

(纸鹤游弋于城内街道,穿过闹市,或见茶馆酒肆,勾栏瓦舍,诸行商铺,并小摊小贩,络绎不绝。

(纸鹤最后斜飞入一家药铺,济人堂。落在一个柜台上。

(柜台后面一位伙计正在捣药,正是许仙。

(许仙左手拾起纸鹤,面带疑惑,注视半晌。

许仙:(耳中似闻一声呼唤“官人”,惊喜而呼)娘子!

(小轿停下,一个俏绿丫环掀开轿帘,正是小青。

小青:姐姐,到了。我知道姐姐是逢观音庙必拜(摇头晃脑)无遗啊。

(观音像宝相庄严。白素贞从门口轻盈步入,拈香,皓腕翻处,香已点燃,插上香炉,退到蒲团前,毕恭毕敬跪下,诚心祷告。

白素贞:弟子白素贞,承蒙观音大士指点,在西湖寻着前世恩人。为报前世大恩,我已嫁给许官人,原望助他成家立业,保他一世无忧。只愧弟子御下不严,以致青儿错盗库银,牵累官人身披枷锁,发配苏州。今弟子前来寻夫,祈望再续前缘。此后弟子誓必克己守法,敬夫如天……

(在白素贞祷告将完时,一个丫环扶着体态臃肿、显已身怀六甲的陈夫人进来。丫环上前点香,陈夫人在白素贞旁边另一个蒲团处正欲跪下,不防闪了脚,差点摔倒。白素贞抬手扶定陈夫人,顺势站起。

白素贞:夫人身重,请当心。

陈夫人:(惊讶地望着白素贞)多谢,好面善的小娘子。

白素贞:(手腕暗搭陈夫人脉象)夫人大喜,花开并蒂,理当在府上静养,何故亲临跪拜?

(小丫环急忙赶回来,推开白素贞,接手扶着陈夫人。

丫环:闲人闪开!你难道不知么,我家夫人自蒙菩萨送子后,每月十五都要来观音庙还愿。你却还在此冲撞夫人,该当何罪。

陈夫人:喜儿,不得无礼。

白素贞:原来如此,夫人虔心,小女子敬佩。不过我观夫人临盆将近,还是静养为上,否则恐将对贵体不利……(见陈夫人面色微异)此乃良言相告,望夫人慎重,夫人之诚,菩萨早知,必不见怪。

丫环:你还说,还不快走,别再打扰夫人参拜!

(陈夫人也不再搭话,在丫环搀扶下缓缓跪拜。

陈夫人:菩萨在上,我家老爷为官清廉,不想民妇无德,竟多年未有子嗣,今蒙天赐,感怀之心,无以言表,惟有诚心祈祷。信女有三愿,一愿麟儿安稳,二愿苏城百姓安宁,三愿老爷前程顺利……

(白素贞闻言,似有所感。悄然退出观音庙。

(小青与五鬼候在轿旁。另一边有四名官差正守着一乘官轿。

小青:(迎上白素贞)姐姐,我们现在就去接许官人么?

白素贞:不急,我们得先寻个店面,好让官人开家药铺,方遂平生所愿。(略一掐指)青儿,去城南专诸巷!

(书房。知府陈伦正在与师爷陈诚议事。

陈诚:大人,汉阳瘟疫已经过去两月,最近才听说朝廷派人前去赈灾。

陈伦:哎,可怜半城百姓,已成亡魂。这事后……也只能是略尽人事罢了。

(陈夫人与丫环喜儿回来。陈伦连忙迎出。

陈诚:见过夫人,请夫人保重贵体。前日我曾去青松观为夫人问卦,木道长断定夫人今年要生龙凤胎啊。

陈夫人:诚叔有心了。果真是龙凤胎,我更要去拜谢菩萨了。

陈伦:夫人啊,你怎么又出去了?怎么说都不听,你都九个月身孕了,去观音庙还愿七八次,你的心意菩萨早就收到了……(听喜儿噗哧笑出声来)你这丫头,笑什么?

喜儿:奴婢不敢,只是想起刚才在观音庙遇到一个小娘子,也是这般劝夫人。好像你们都比夫人更懂菩萨心思似的。

陈伦:啊?夫人,那是什么人?

陈夫人:相公不必担心,我看她慈眉善目,也是好意提醒。不过看着面生,好像是外地来的。

陈伦:哦,竟有此事。

2 【寻租】

(专诸巷本繁华,虽名为巷,街道实为宽大。却独三顾客栈外冷清,行人路过都远离大门。

(小青领五鬼抬轿至三顾客栈前,靠边停下。

(白素贞走下轿来,移步到门前。大门紧闭,已赫然上锁,帖有一纸,上书“招租”二字。思量一番,左右张望,见一老汉匆忙经过,示意小青前去问讯。

小青:(拦住路人)老伯,借问一声,这间铺子的店主人哪去了,我们小姐想租下这铺子。

老汉:(惊诧)哎呀,小姑娘,你们是外地人吧?这家铺子租不得呀,里面闹过鬼啊。大半年了,没人敢再租呀。(赶紧离开)

小青:(回禀)姐姐,他们说这里不吉利,闹鬼呢。我们还是另外找地方吧。

白素贞:不,我暗自看过了,这里风水很好,地段不错。而且这城东、城西、城北都已有比较大的药铺了,就城南这块还没有,所以让官人在这附近开药铺才是最合适的。

小青:好吧,姐姐说好就好,反正我们不怕鬼。

(五鬼突然围过来,神似惊惶。

白福:白娘娘、小青姑娘,我们觉察到了黑白无常的气息,得带兄弟们躲避一下。

(说完,五鬼飞一般逃走了。随即果然看到黑白无常从另一头走来,也停到三顾客栈门外。

白素贞:(朝黑白无常拱手)二位神君,敢问这里面真的有鬼吗?

黑无常:(瞟了一眼白素贞)那当然,否则何事敢劳动我们兄弟俩。这个鬼可固执了,人明明死了,却还不肯去投胎。我们已经劝过两次了。这不又来苏州公干,就想着顺道再来劝劝这固执的女鬼。(语似无奈)

小青:(噗哧笑出声)劝呀?你们不是直接抓鬼的吗?难道因为是女鬼就不舍得抓了?

黑无常:岂有此理!那只是因为她有颗定魂珠,我们的拘魂锁链拘她不得……哎,不对,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看得见我们?

白无常:(大睁眼扫视白、青一番,喝斥)大胆白蛇妖、青蛇妖,你们居然厮混人间,来这里想做什么?

白素贞:(再次拱手施礼)青城山下白素贞,这是舍妹小青,叩见神君。我曾师从黎山老母,后遇观音大士指点,来人间寻找前世恩人报恩。现在我正欲为恩人租下这间铺子,助他开药铺,了却毕生心愿。

白无常:哼,鬼话连篇,背得倒流利。

黑无常:哎白兄弟,你这就错了,她们又不是鬼,怎么会是鬼话连篇,最多是谎言、假话。

白素贞:白素贞所言句句属实,决不敢有所欺瞒!

黑无常:不管你真话也好,假话也罢,这都不管我们的事,我们只管鬼的事。对吧,白兄弟,我们进去,犯不着跟她们啰嗦。

白无常:二位好自为知!

小青:慢着!刚才听你们一说,本姑娘对这里面的固执鬼倒也大感兴趣,想跟你们一道进去,一起帮你摆平如何?

白无常:抱歉,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要租铺子,那应该找阳间的主儿,而不是找这阴间的鬼。请自便。

黑无常:小姑娘,瞧,你们要找的阳间主儿正从那边来了。

(黑白无常趁白素贞、小青转头观望之际,飞进了三顾客栈。

小青:(觉察到黑白无常已遁走,不由顿足)这天煞的黑白无常,还敢说别人扯谎,你们才奸诈呢。

白素贞:青儿噤声,你瞧那边来的那伙人,说不定真是这家主人呢。

(街头一边来了一群人。一位捕快模样的宋大彪,半推搡着一个少年公子顾锦云,后面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与三个家丁模样的。顾锦云边走边不断回头向宋大彪讨饶求情的样子。

顾锦云:姐夫,求你再给我向他们求情吧,再宽限几日吧。

宋大彪:求情,我还怎么求情啊?都怪你这兔崽仔自己不争气,败尽祖业,老宅与九家铺子都变卖了,若不是看在我的几分薄面,金员外早就把你这最后一家客栈也收了。我哪还有脸给你求情啊。

(说话间,众人已到了客栈门口。宋大彪见白、青二人,面带责问。

宋大彪:你们是谁呀,还在这围观?没事赶紧走!

白素贞:有事!我想租下这间铺子,敢问谁是此间主人啊?

顾锦云:我是,我是。

金管家:马上就不是了。这小子欠了我们顺天赌坊的债,要将这铺子抵押了。小娘子,你要租就向我们金员外租,包管你价格公道,服务周到。

顾锦云:不,我从来没说要拿这铺子作抵押的。这铺子明明是我顾家的产业。

宋大彪:锦云啊,这原是你家的产业没错,锦霞生前还替你打理来着。但是你如今落魄到这地步,还欠了一屁股债,除了这间铺子,你还能拿什么还债。难得金员外愿意开高价买下这间铺子,你就卖了抵债吧。俗话无债一身轻啊。

顾锦云:既然提到姐姐,那就请姐夫看在姐姐的面上,帮帮忙吧。姐姐临终也特别交待过,这间铺子决不能再卖了。我只能将它出租,收些租金,慢慢还债吧。金管家,请行行好,再通融通融吧。

金管家:租,你怎么租啊。听说这地方闹厉鬼,半年没租出去了。你这鬼屋啊,就算有哪位不长眼认倒霉的租了,只怕也不愿出几个钱。你那租金,只怕还不够还利息的呢,顾公子,你又何苦拖着呢,不如爽快点卖与我们员外。

顾锦云:你胡说,朗朗乾坤,哪能就闹鬼了。分明你们别有用心地造谣,恶意中伤。

宋大彪:唉,我的小舅子,你说我造谣,那就不厚道了啊。这客栈半年前发生的事,你我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就算别人造谣,我也不可能造谣啊。但这事在苏州城已传开了,没有谁造谣,别人就是怕这不干净。否则你看这当街地段的店铺,怎么可能租不出去呢。锦云啊,凡事认命吧。也许这间铺子就是与你们顾家犯冲,转手出去反而就能时来运转,让你小子平步青云呢?

金管家:顾锦云,你可别不识好歹,我们员外肯收买你这鬼屋,还算是看得起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锦云:哼,既然你认定这是鬼屋,你又何必千方百计图谋收买,难道你们就不怕鬼吗?

金管家:这就不劳顾公子费心了。我们买下后,大不了去请青松观的木道长来做场法事,驱鬼安宅。

小青:(大喝一声)好了,别吵了,烦死人了,越扯越远!姑奶奶我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仗势欺人,强买强卖的行径。这位公子说了,铺子只租不卖。所以,我们租了,你们不能买,简单,清晰,明了——你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听我说。他还欠你多少债啊,报个数来,我们就当预支租金先让他清了债务。从此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金管家:(看了小青一圈)行啊,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还真敢为这小子强出头啊。面生啊,外地来的吧?你就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吗?

小青:呸,你也配称蛇,我才是响当当的蛇,要不要见识一下?

白素贞:青儿,别吓着他们。

金管家:哈哈,这位小娘子说话就更好笑了。两位娇滴滴的美人,凭什么吓着咱们啊。依我看啊,两位也别再抛头露面租什么铺子了,不如随我们回去,让我们员外赏你们做两房姨太太……(刚得意笑出声来,脸上已被小青扇了一巴掌)你,泼辣呀(手一挥)上,给我抓住她,给点教训。

(身后三个家丁壮势拥上来,但不到三拳两式,连带金管家一起被小青踢翻在地。

(宋大彪想从身后偷袭,被小青反手抓住手腕,身子不由自主渐渐跪下,额头冒出豆大汗珠。

宋大彪:女侠饶命!啊(疼痛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女侠饶命——大舅子,请帮忙求情,啊,痛,手快断了……

顾锦云:青……青姑娘,请放了他吧。

小青: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手一松,宋大彪如虚脱般坐在地上喘气)

顾锦云:(略显窘迫)我……萍水相逢,初次见面,我正不知姑娘姓名。看姑娘一袭青衣,本想称一声穿青衣的姑娘,却是太长不妥,然后想起这位娘子叫你……情急之下,就叫了一声青姑娘。如有冒昧,恕罪恕罪。

小青:我只问了你一句,你说这许多有的没的。就你读书人,会掉文是吧。咱先办正事,说重点——你还欠他们多少钱?

金管家:(躺在地上,赶紧一手半支,举起另一手张开五指,忍痛疾呼)五百两!

顾锦云:(跑过去,面带怒气,指着金管家)你,我欠你们的帐,明明还得只剩不到二百两,怎么就变成五百两了?

金管家:那是本金,还有利息呢。你长期拖延不还,利滚利,仔细算的话,还要超过五百两。如今看在这位女侠的情面上,除去零头,就算五百两吧。

小青:(也赶过去)哟,你可行啊。都躺在地上了,还敢乱敲竹杠。信不信我敲断你的狗腿,让你再也站不起来!

白素贞:青儿,就给他五百两!金管家,你我各退一步,好说话。我给你五百两,请你致上金员外,日后莫要再来骚扰,也不许再找顾公子的麻烦。(说完远远向小青点头示意)

(小青抬手,向方才停轿的方向一伸一抓,只见一只箱子从轿底飞出,嘭的一声,砸在金管家面前,尘土扬起,冲了金管家与众家丁一脸。连顾锦云也一时乍舌。小青一拍箱顶,掀起箱盖,银光闪闪。

小青:顾公子,请你清点一下,与他们交割清楚。

(顾锦云回过神来,快速清点箱内银两。

顾锦云:金管家,这是五百两没错吧。你把帐单还我,这箱银子你们就抬走吧。

(金管家愣了愣,方自站起,从怀中取出一纸帐单,递给顾锦云。顾锦云接过看了看,点点头,纳入怀中。

小青:(手一挥)走!

(金管家与三位家丁如蒙大赦,四人抬着箱子,一瘸一拐走了。

(顾锦云转身走近白娘子,拱手施礼。

顾锦云:这位娘子请了,多谢援手,小生顾锦云,尚不知如何称呼?

白素贞:顾公子客气,奴家姓白,夫家姓许,妹妹名唤小青。

顾锦云:那我还是尊称一声白娘子吧,只因白娘子慈眉善目,气度非凡,宛如白衣观音,令人如沐春风,见之忘俗……只不过俗事终究要谈,那五百两白银——

白素贞:这正是我要与顾公子商谈的一桩生意,现在清净,可以仔细谈谈了。

小青:还没完全清净,还有这位呢。(指出仍呆若木鸡瘫坐在地上的宋大彪)顾公子,他真是你姐夫吗?可要叫他滚蛋?(顾锦云叹口气,缓缓点头)听见没,还不快滚!

(宋大彪慌忙爬起,一溜烟似地跑了。

(顾锦云再走到门首,摸出钥匙,开了门,向白素贞、小青躬身作请。

顾锦云:白娘子、小青姑娘,请里面坐。

3 【往事】

(客栈内,陈设齐整,略显灰尘。

(顾锦云趋前将一把椅子以袖拂拭干净。

顾锦云:白娘子,请坐。敝处久日蒙尘,亦无茶水招待,殆慢贵客,实属抱歉。

白素贞:无妨。(坐下,顾锦云也在对面坐下,小青却侍立身后。见顾锦云欲言欲止,便先开言)依顾公子言行举止,应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却何故这店铺租赁之事,还要公子亲力亲为?

顾锦云:惭愧,小生家道中落,祖上基业,只剩这间客栈,指望租金延日。

白素贞:公子不必气馁,我观公子眉宇,不是久困之相,他日必遂凌云之志,重耀门楣。(顾锦云默然不语)那么,公子这间客栈,之前可曾租过吗?租金几许?

顾锦云:之前曾租过两次,月租十……二十两,只是不出三五日,就以……不干净为由,退租了。

白素贞:(微微一笑)哦。公子实诚,偌大的铺子,这租金却是偏低了。我与官人自杭州来,今后将要长住苏州。这样,我不按月租,按年租。适才付与金管家的五百两,就当是一年的租金吧。不过中途可就不能再转租或卖与他人了。

顾锦云:(喜出望外)啊,如此甚好,那是自然!

白素贞:另外,我租下这铺子,是打算开间药铺。所以这客栈大堂,我将重新布置一番,请公子允准。

顾锦云:不妨事。只要不动宅基根本风水,内堂一应布置,悉听尊便……只是……

白素贞:公子还有何事,请直言。

顾锦云:只是五百两一年的租金,好像又有点贵了。白娘子慷慨,小生却不能不知礼。贤夫妇既要长居苏州,不如就先租上两年,五百两算两年房租,中途就不要退租了——小生不善经营,就图省事。况且,我租这铺子,主要是为不丢祖业,不愧对先父。如今既无外债,也从未想据此经商发迹。

白素贞:如此,就依公子所言,先租两年。

顾锦云:多谢白娘子!这里也无纸笔,我回去写张租赁契约,再送来与白娘子过目。这是大门钥匙,请先收下。(将钥匙放在桌上,正欲起身)

小青:且慢。还有一事。人家都说你这客栈原来闹鬼,这事到底有还是没有呢?我们既诚心租了你这铺子,这事的来龙去脉,你可得如实说清楚了。

顾锦云:这个……

小青:什么这个那个的,快说!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还信不过咱们吗?

顾锦云:哪里。(看了一眼白娘子)既然白娘子动问,我就从头说起吧。我祖上曾是将军,官至总兵。后来本朝重文轻武,到我祖父告老还乡,就在苏州置了些产业,留给我父亲经营。父亲生有我姐弟二人。家姐好动,自幼随祖父练了些弓马武艺,家父却令我读书取仕。只可惜天不假年,后来我父亲病故,我母亲伤痛欲绝,不到一年也随家父去了,只留下我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说至此,潸然泪下)

白素贞:抱歉,让公子触及伤心往事了。

小青:那后来呢?

顾锦云:后来,只恨家姐遇人不淑,嫁给了宋大彪——其时我少不更事,也不甚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算外嫁还是入赘——这宋大彪是苏州府一名捕快,原想好歹也是在公门办事,或能拓展人脉,多少帮衬我们顾家产业经营。岂知宋大彪除了当初会对家姐花言巧语,就只会趋炎附势了,也无啥上进能力,这么多年来还只是个捕快。更可恨的是,我怀疑宋大彪勾结外人图谋我顾家产业。可惜家姐一个女人家守不住这许多产业,而我更是无能,对此一窍不通。

小青:这宋大彪可恨,一看就不是好人。顾公子,只要你愿意,我回头再找他揍一顿。

顾锦云:(缓缓摇头,面带痛苦)没用了。也怪我自己不争气。在家母也撒手人寰后,我一度心情低落,茫然无依。便被姐夫怂恿,流恋赌场,恣意妄为,将父母的谆谆教诲与殷殷期待抛诸脑后了。肯定是他们设计出老千,让我在数月间输尽万贯家财,还将顾氏老宅与九家商铺都变卖抵押了,只有这家客栈,是家姐亲自打理……都是我不好,愧对先人,还间接害死了姐姐。(啜泣不已)

白素贞:顾公子不必自责,以有心算无心,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且能憣然醒悟,迷途知返,那也是善莫大焉。

小青:那你姐姐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你害死的,我猜也一定是那宋大彪害死的。

顾锦云:(举袖拭泪)家姐自此因我之事与姐夫失和,易怒易躁——个中之事,实不足为外人道。其时家姐还身怀六甲,一次在与姐夫争执中,从楼梯上滚下来,血崩不止,母子受难,一尸两命……我可怜的姐姐……(哽咽难言)

白素贞:(轻叹一声)下面的情由我想能猜测一二,那就替顾公子说吧。正因为这客栈内曾出过人命,被人视为不详。可能更有居心叵测者添油加醋,以致整个苏州城传得沸沸扬扬,说你们家三顾客栈闹鬼。而你自己是决不相信有闹鬼这事的,是么?

顾锦云:(情绪稍缓)正是。家姐是个好女人,蒙难半年之久,想必是已与先父母团聚,或是早已选个好人家重新投胎。至于厉鬼吓人之说,更是子虚乌有!

(一时无言。白素贞凝神倾听一会,让小青俯耳下来,细语吩咐几声。

顾锦云:(起身)白娘子,家事内情已悉数告知,小生惭愧。如无他事,暂且告辞!

白素贞:(也起身)顾公子请留步。我看这铺子规模甚大,但到底有几进几房,还请顾公子亲自带领前去察看一下。日后若有所损毁,也好分说清楚。

顾锦云:啊?我相信白娘子的为人,不过确实是小生思虑不全,礼数不周。那里面请!

4 【驱鬼】

(白素贞与小青随顾锦云转进内堂。

小青:顾公子,你带我姐姐在这边看的话,我就一个人先往那边看一下了。你说话出口成章的,我现在可听不惯。

(小青直奔后院。后院墙高树深,枝繁叶茂,阳光不透,微显幽暗。来到一间阁楼前。上面楼梯口却站着黑白无常。小青正要上去,却被黑白无常拦下。

白无常:小青蛇,你来这做什么?

小青:喂!麻烦你们要搞清楚状况。我家小姐已经将这铺子租下来了,现在是我的地盘我做主,我想去哪就去哪。倒是你们办差效率挺差的啊,这么久了,还没搞定里面的女鬼啊。

黑无常:那是我们哥俩好男不跟女鬼斗,要文明执法。

(阁楼上的房间内冲出一股阴风,砰的两声带动两扇门弹开,一个女鬼显现,面色苍白,披头散发,满身血污。正是顾锦霞。

顾锦霞:谁在外面嚷嚷。胆敢说这是你的地盘?这是我顾家的地盘,谁也不能抢占去!

小青:啊,你就是顾锦霞吗?果然死得可怜。好,不抢,不占,是租!你的还是你的,我们最多租借一两年……

顾锦霞:你说向谁租的?

小青:你弟弟顾锦云啊。

顾锦霞:胡说!我弟弟要租出铺子,怎么会不跟我商量。一定是你们又在欺负我弟年幼,想图谋我顾家产业!快给我滚出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小青:商量?你已经死了耶,你弟弟与你阴阳相隔,还怎么跟你商量。再说你这样不怕吓着你弟弟吗?

顾锦霞:又在咒我死,你们就巴不得老娘死,才好霸占这间铺子,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告诉你,我不死,这间铺子就不会被外人占去。再不滚,待会死的就是你了!

(顾锦霞蓦地掠过来,探手抓向小青,劲势凌厉。小青闪身避过。

小青:(愕然)莫非你还不知道自己死了?或者是死也不承认?果然做鬼是不讲道理的。(向黑白无常苦笑)黑白无常,现在我倒有点佩服你了,就这样还想劝她乖乖跟你们回丰都啊?

黑无常:嘿嘿,过奖过奖。反正时辰未到,我们也就来随便走走。

白无常:(大喝一声)顾锦霞,你已经死了一百九十八天零七时三刻了。就死在这楼梯下,怀着肚子从上面摔下来的。

(顾锦霞一怔,望着那楼梯口,轻抚肚子,似有所想,突然抱着头,痛苦悲鸣。

顾锦霞:不可能。我没死,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我死了,谁来照顾云弟。我誓要为顾家守住这最后一点产业。你们,是不是宋大彪那混蛋请来的,敢来强抢,我对你们不客气!

(顾锦霞复又扑向小青,小青招架,二者竟斗得个有来有回。

小青:(边打边说)顾锦霞,听说你祖上做过将军,果然手底下有些功夫。只可惜眼光太差,怎么就看上了那个宋大彪,这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还难受吧?

顾锦霞: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对我顾家事如此清楚。你这狐狸精,是不是宋大彪在外面勾搭的女人?宋大彪,你恩将仇报,你混蛋!

小青:呸,谁跟谁呀,胡搅蛮缠。(偷空又向黑白无常喊)喂,黑白无常,你们怎么只会看戏呀,还不过来抓住她,这不是你们的本职工作吗?

黑无常:(两手一摊)没用啊,我们试过,就这样即使抓住她也不行啊。

白无常:顾锦霞,请放下定魂珠,跟我们走。定魂珠虽是宝物,但你一介人间女子不懂修炼,使用不得其法,即使强行锢魂,也难以长久,反而有坏无益。如果再过两天,我们兄弟可就没法送你去往生了。不入轮回,那就只有灰飞湮灭。

(顾锦霞对黑白无常之言无动于衷,一直在与小青激斗。

(院门处,前后走进顾锦云与白素贞。

顾锦云:(满脸疑惑)小青姑娘一个人在那边手舞足蹈是做什么,又好似在与人打斗?

白素贞:是你姐姐,你只是看不见她。

顾锦云:(心头剧震)你说什么?

白素贞:顾公子,请听我说。外面传言非虚,这里确实有鬼,就是你姐姐。当初你姐姐枉死,一缕执念,不肯去往生投胎,滞留在此要为你守护顾家产业。

顾锦云:姐姐……都是我不好,我没用,让姐姐死不安宁。

白素贞:你若不怕,我有办法让你看到你姐姐。

顾锦云:果是我姐姐,我又怎么会怕呢。

白素贞:好!(右手施法,在顾锦云眼前一刷)

顾锦云:(猛地睁眼,却是吓了一跳,举袖遮头,不敢再看)啊,鬼呀!

白素贞:别怕,那是你姐姐,她不会伤害你的。过去吧,你姐姐肯定也想见你的。

(顾锦云慢慢放下衣袖,仔细看了看,暗自壮壮胆,鼓起勇气奔近前去。

顾锦云:(大声喊)姐姐,住手。小青姑娘,请住手。

(顾锦霞与小青闻言,双双罢手,向这边看来。顾锦霞更是惊喜与激动,抢到顾锦云跟前,双手捧着顾锦云的面庞。

顾锦霞:锦云,真的你么?

顾锦云:(看着姐姐的样子,强忍眼泪)姐姐,是我!

顾锦霞:这些天你都去哪了,怎么都不来看姐姐?

顾锦云:我在……闭门读书。

顾锦霞:好!读书好!顾家的将来就全靠你了。

顾锦云:姐姐。(小心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呀?

顾锦霞:(似乎也要流下泪来)傻弟弟,我不在这,又该去哪呀?我要帮你打理客栈,守住顾家这最后一点家业。锦云啊,你自小体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事农耕,不善经营,也无匠艺,如果不给你留下点家业,以后姐姐不在的话,你又能靠什么过活呀。

顾锦云:姐姐的话,我都记住了。三顾客栈,已经是我们唯一的家业了,我一定会保住的。即使姐姐去了,再无人打理了,我也不会变卖掉的,只会租出去,细水长流,也能将延时日。所以,姐姐,你安心地去吧。

顾锦霞:(有点茫然)去,姐姐要去哪?

顾锦云:(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去投胎呀?

顾锦霞:什么?我真的死了么?好弟弟,你也这么说姐姐吗?

(顾锦云点点头。顾锦霞连忙缩回双手摸摸自己的脸,再放下来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拉过顾锦云的双手看了看。呆住了。

顾锦霞:不错,我该死!我引狼入室,我早该死了。难怪上次你来这里,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应,我还以为是你在生姐姐的气,故意不理姐姐呢。

顾锦云:长姐如母,我怎么会不理姐姐呢。姐姐红颜薄命,这世受苦够了,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

顾锦霞:可是,不对。如果阴阳相隔的话,今天你又怎么能看见我呢?

顾锦云:姐姐,咱们遇见贵人了,就是这位白娘子。(白素贞在他们姐弟二人相见叙话时也悄然走过来了)白娘子颇有神通,能让我们姐弟阴阳相见。而且白娘子还帮我们保住了这间铺子。宋大彪勾结顺天赌坊,想来谋取铺子。正是白娘子与这位小青姑娘帮我打发了他们,还了欠债,因为她们也正好想租下我们的铺子开药铺。姐姐,你说这天大的恩情,是不是应该租呢?

白素贞:顾小姐,我家许官人是杭州人,不是世居苏州,迟早是要回去的。所以请放心,我们租下铺子后自会好好打理,到时完好地还给顾公子。

顾锦霞:(抬头凝视白素贞一会,又看看小青,再转回头看着顾锦云)果真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姐姐恐怕再也无法转世投胎去了。

顾锦云:这是为何?姐姐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顾锦霞:不是,弟弟,你若安好,我便再无牵挂了。你所不知道的是,我们顾家还有件传家宝,一颗定魂珠。当年我们祖父身受重伤,几乎不治,就是口含此珠,暂时封锢魂魄,拖延时日,才等到请来名医救治。

顾锦云:可是,我不在乎什么传家宝,这与姐姐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锦霞:这颗定魂珠,已被我吞入腹中,所以我才能滞留阳间。可是,也因此不能再入阴间转世了。

顾锦云:那,那你就不能将那珠子吐出来吗?

顾锦霞:我自己吐不出来的,早已与我的魂魄融为一体了。

白素贞:(突然插话)也许我能帮你逼出来,只要你不心生抗拒。

顾锦云:(大喜)真的吗?白娘娘,求你救救姐姐吧。

顾锦霞:(转对小青)小青姑娘,刚才是我无礼,不明是非,还请恕罪。

小青:(摆摆手)不怪不怪,我没那么小心眼的。姐姐,你就帮她逼出来吧,我也想见识一下那定魂珠是什么样的宝物。

白素贞:好!

(白素贞走到顾锦霞身后,手结法印,按在她背上。过了约一刻间,顾锦霞缓缓从嘴里吐出一颗晶莹剔透、如鸡蛋般大小的珠子,接在手中,看了看,再郑重地交到顾锦云掌中。

顾锦霞:锦云,这颗定魂珠,姐姐就交给你了。你千万要保管好,更不要随便外露。保重!

顾锦云:(握起手掌)嗯,我记下了。姐姐,你也保重。

顾锦霞:(难得展颜微笑)好!(转身向黑白无常走去)二位大人,我随你们回去吧,先前得罪,甘愿领责。

(黑无常将锁链往顾锦霞脖子上一锁。顾锦云一惊,顾锦霞却平静地向他摇摇手。

黑无常:总算大功告成,可以交差了。

白无常:白素贞,今天的事,算我们欠你一个人情。后会有期。走!

(黑白无常抓着顾锦霞化道光遁走了。顾锦云望着他们遁去的方向,仍呆立半晌。回过神后,朝白素贞长长作了一揖。

顾锦云:白娘娘,大恩不言谢。小生得遇白娘娘,真是祖上积德。

白素贞:顾公子又多礼了。我不是什么娘娘,我只不过师从黎山老母,学了些许法术而已。不过今天之事,我姐妹之事,公子心知肚明即可,也不足为外人言道。

顾锦云:小生谨记。这就告辞!

白素贞:顾公子慢走。今日天色将晚,租约之事,不如明天待我接过官人之后,于午后送过来吧。毕竟此后开药铺,该由我家官人当家。

顾锦云:小生明白。敬祝贤伉俪天长地久,如鱼谐水。

小青:(看顾锦云走远离去)这书呆子就是酸!这姐姐与许官人要怎么样,关他什么事嘛。

白素贞:行了,我们干正事要紧。

小青:噢,对。(作法召唤五鬼出来)黑白无常都走远了,都出来别偷懒了。白福,你带他们将这宅院铺子前前后后都打扫干净,尤其是前面大堂,要改造成药堂。今晚就得完工!

5 【重逢】

(小青领着四鬼抬着轿子来到济人堂外,白福留在家看门,抬轿的四鬼分别被小青取名白禄、白寿、白安、白全。其时尚早,济人堂内无客。小青走到门首,呼喊一声。

小青:吴掌柜的在家吗?

许仙:(面朝里正开着药柜整理药材,应声)谁呀。(转身一看门外,惊喜,连忙走出)小青,居然是你?娘子呢?

白素贞:(掀帘而出,满脸喜悦)官人!

许仙:(再往外一看,狂喜)娘子!

(许仙撇下小青,快步奔到白素贞跟前,执手相看,少顷,拥入满怀。

(吴人杰也听到喊声,从内堂转出。

吴人杰:姑娘你找谁,看病还是抓药?

小青:不看病不抓药,我来找许仙许官人,我家小姐、许官人的娘子来找他了。(吴人杰闻言转头向内正想叫唤)不用叫啦,正在外面抱着呢。

(吴人杰一愣,随即看到外面的许仙与白素贞,哈哈大笑。

(许仙、白素贞听得笑声,赶紧分开,手却还牵着,许仙满面通红,白素贞亦泛娇羞。

(白素贞上前,向吴人杰盈盈一福。

白素贞:师叔万福。我家官人落难苏州,多谢师叔照应。

吴人杰:(虚托还礼)好,好!娘子好个相貌!

白素贞:今日前来,欲接官人回家,望师叔允准。

吴人杰:回家?贤媳安家何处?

小青:专诸巷,保和堂!

(小青满脸得意,却让许仙窄闻之下目瞪口呆。

6 【开店】

(保和堂外,鞭炮声响,舞狮热闹,吸引众百姓围观。

(保和堂内,许仙手握着白素贞之手,满是激动。

许仙:娘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你不辞辛苦来苏州找我,还帮我开了这么大一个药铺,让我做个现成的便宜大夫……我不是在做梦吗?

白素贞:官人不必客气,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开个药铺,悬壶济世……

小青:来来来,悬壶济世来了。

(小青从内堂走出来,手拿两卷字轴,到白素贞、许仙身旁的桌前摊开,一幅字正是“悬壶济世”,另一幅是“妙手仁心”。

许仙:(惊喜)小青,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小青:这是昨日我上街采办,看到顾公子在卖字画,后来跟踪到他家特地向他买的定制的字。(略显得意)怎么样?一两银子一个的字,写得还不错吧?

许仙:一两一个?那你这就花了八两银子?

小青:(轻笑)不是八两,是十两!那书呆子还欠我两个字呢。

白素贞:你呀,就会鬼灵精怪。

许仙:可你既然是昨天买回来的字,怎么昨天不先挂起来?

小青:你……(竟一时语塞)你不是今天才开张嘛,现在挂也来得及呀。哼!

(小青将两幅字挂起来。许仙与白素贞面面相觑,然后心神领会般笑起来。

(保和堂外,舞狮渐歇。

(许仙与白素贞双双走出。

(许仙向四周百姓团团作揖,再缓缓拉下门首招牌上盖着的红裯,露出“保和堂”三个大字。

许仙:(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许仙初来贵宝地行医,为回馈乡里,自开张之日起,义诊三天。大家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分文不取,只为打出名号,望大家互相转告。

(四下连声叫好,赞不绝口。

(小青从里面拿出一块写着“义诊”二字的大木牌挂在大门旁侧。

小青:各位想看病的,先排好队。别着急啊,有三天义诊呢。

7 【拜会】

(许仙跟随吴人杰走向张氏祠堂大门,边走边谈。

吴人杰:汉文啊,如今你既然自立门户了,我这就带你来三皇祖师会拜见咱苏州城各位有名望的大夫。

许仙:多谢师叔!可是怎么来人家祠堂啊?

吴人杰:三皇祖师会它只是个民间的自愿自发组织,没有专门的场所。我们每月初的聚会就是借这张氏祠堂的场地交流议事。

(简单地摆了两排长桌,添有茶水。许多大夫分坐两旁,中间案首,坐着会首郑泰生。

(吴人杰领着许仙进来,找着自己的位置,正欲坐下。对面张德安发现吴人杰带着生面孔进来,叫住。

张德安:吴大夫,这是谁呀。今天是我们大夫们聚会,你怎么还带了个伙计来啊。

吴人杰:张大夫,他不是伙计,是我师兄的徒弟,他叫许仙。

张德安:(仔细看了一看许仙,还是疑惑)不是伙计吗?我记得上个月从虎丘回来,经过济人堂时,好像看到他在你那儿当伙计啊,莫非是我认错人了?

吴人杰:张大夫也没认错人。那会儿我这师侄遭困,暂时在我那儿帮忙。不过如今他时来运转,已经自立门户了,正在专诸巷那边自己开个药铺,叫保和堂。

张德安:原来就是那新开的保和堂,还搞什么义诊的?

许仙:正是!(抱拳向四周作一揖)晚生许仙,师从杭州王凤山,此前因事来苏州投奔师叔,现有赖贤妻资助开设保和堂。晚生向来仰慕苏州城的各位杏林前辈,今闻盛会,众贤齐聚于此,故央师叔引路,前来聆听众前辈高论,以期对日后行医治病有所启发。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郑泰生:(颔首)许大夫年经轻轻就敢于自立门户,令人佩服。请在旁边找个空位也坐下吧。

许仙:据闻这是三皇祖师会的聚会,晚生不敢有座。师叔你坐吧,我站着就行。(吴人杰落座)

郑泰生:(微微一笑)许大夫谦虚恭谨,应对得体,不像是不请自来,倒像是有备而来啊。

许仙:郑大夫过奖,晚生惶恐。不过晚生确实渴望有朝一日能与众前辈这样坐而论道,也能加入三皇祖师会,经常聆听各位前辈的教诲。就不知郑大夫允否?

郑泰生:哈哈。我们这三皇祖师会只是民间发起,自愿加入的组织,我虽承蒙各位同行推为会首,这三皇祖师会却非我一人所有,我说了不算,得问问大家的意思吧?

许仙:(再向四周一揖)各位同行前辈。晚生初来乍到,保和堂开业尚浅。今日前来,一是拜会各前辈,二是若各前辈不以晚生愚昧越僭,拜托能允我加入三皇祖师会。

(此言一出,众大夫一时沉默,各怀心思。片刻之后,有一大夫率先开言。

赵大夫:许相公,不是老夫倚老卖老。三皇祖师会虽是民间组织,却也有不成文的规矩。在座的各位,都是苏州行医多年有名望的大夫。而你年纪轻轻,初来乍到,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是未闻有所建树,如何与大家并列呀?如若传扬出去,岂非让三皇祖师会怡笑大方啊。

郑泰生:(介绍着)这是赵大夫。

孙大夫: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我看许大夫聪敏好学,将是可造之材。我们不妨破守成规,让他入会又如何。我们这些老家伙提携提携后人,也是有利于三皇祖师会的长足发展啊。

郑泰生:这是孙大夫。(每位大夫刚发言,郑泰生就插口介绍)

许仙:谢谢孙大夫。

钱大夫:许仙,你说你那什么堂到底开在专诸巷哪个地方啊?

许仙:钱大夫好,就是城南顾家原来的三顾客栈,我已接手过来,改装为保和堂。

钱大夫:三顾客栈?听说那闹鬼啊,原顾家的老板娘就在里面死于非命。许仙,你敢租,只怕也没病人愿意上门啊。怕被你医死!

许仙:闹鬼流言,不可轻信。何况闹鬼一词,本就矛盾。因为人行人道,鬼归鬼道,阴阳殊途,怎能轻易相扰。世人所谓闹鬼,只不过疑心生暗鬼,心中有愧吧。如果一身浩然正气,又何惧鬼哉。

葛大夫:许相公见识非凡,勇气可嘉。话说我们治病救人所为之事,就是争取将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也算常与鬼打交道了,确实不该怕鬼。只不过当真要与阎王爷抢生意,还是得有些真本事才行啊。

吴人杰:许仙的医术,我可作见证。他之前在我济人堂帮忙那段日子,我能察觉他熟知医学药理,并且运用纯熟,有些个疑难病人,我还没有定论,他已先点破要点。

张德安:吴大夫,许仙是你师侄,你自然要夸他。依我看,许仙这年纪,就该做好个伙计。你这么怂恿他出去开店,还想保荐他加入三皇祖师会,其心可疑啊。莫不是嫌自家的济人堂小了,想开个分号,却派师侄出来看场子。

许仙:张大夫。开保和堂自立门户之事,实是我自作主张,与师叔无关,至今我还觉得愧对师叔。所以请不要为难师叔。

葛大夫:张大夫,我们在考察考察许相公,就不要拉扯到吴大夫了。(转对许仙)许相公,吴大夫既说你熟知医理,那么请问世人因何生病,医者又该如何治病啊。

许仙:葛大夫此问,实乃医学至理。许仙的后生晚学,不敢班门弄斧,擅发妄议。

葛大夫:不妨大概谈谈你的见解。

许仙:(略一沉思)学生尝观诸医典,多有提及。人之生死,全在阴阳二气。初生之时,阴阳交汇,朝气蓬勃,始能成长。待百年后,人之躯体衰败损毁,再不能贮气,此乃天命所归,归于寂灭。所以有轮回转世,犹如枯木逢春。由此观之,生死一线,乃人之常规,至于病者,却是曲于旁折。盖因外邪入侵,激变阴阳二气错乱,显于外者,就是诸般病症。若听由任之,则恐阴阳外泄,以致早亡。我们医者,不外拨乱反正,疏引阴阳歧路,重归正道,重修两好。所为针砭药石,皆是外在手段。至于具体病症,还须透过望闻问切,由表及理,窥探阴阳,此所谓对症下药。

葛大夫:(有点惊讶地点点头)许大夫涉猎广博,且能触类旁通,而不仅是拾人牙慧,难得。王凤山先生有此高徒,可喜可贺。

(许仙暗松一口气。众人听他一番议论,也多有赞许。停了片刻,才再有人发问。

孙大夫:听许大夫张口前辈,闭口晚辈的,却不知古之先贤神医,你熟知几人啊。

许仙:似孙思邈、张仲景、华佗、扁鹊,都是不世神医,我辈望尘莫及。然而最向往的却是扁鹊的谦逊与他对二位兄长的推崇,正所谓上医治未病,下医治急病。若能效仿先贤护佑苍生无病无灾,方是我们杏林中人悬壶济世的终极追求。

吴人杰:竟不知贤侄有如此胸襟,令愚叔也刮目相看啊。

王大夫:许大夫,后生可畏。我倒有一事请教。

许仙:不敢。

王大夫:我听说前几个月汉阳闹瘟疫,非常厉害,全城染病,死亡过半啊。不知你可听说?

许仙:这……我倒是未曾听说。

张德安:哈,许仙,我们行医可不能像那些书呆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

许仙:许仙汗颜,张大夫教训的极是。

钱大夫:王大夫,有这么厉害的瘟疫啊,真的假的。

郑泰生:事情应该是真的。因为瘟疫过后,整个汉阳城一度瘫痪,震惊朝廷啊。只是具体症状与起因,外人却不甚清楚,只是有些传闻……(转向许仙)对了,王大夫应该是问你对瘟疫的高论,我也想听听。

许仙:高论谈不上。学生以为,瘟者病之重,疫者传之广,传染广泛的重疾,是为瘟疫。至于防治瘟疫,也该从这两方面入手,防疫治瘟。对于已知之瘟,可治之病,则可直接以治为主,尽快断疫之根本。至于未知之瘟,则只好先以防疫为主,再缓图治瘟。(看了一眼王大夫,继续说)说到治瘟的关键,也是正本清源,彻查害病源头,譬如饮水、口粮,都是容易广泛传播的途径。而所谓防疫,就是将已染病的病人隔离保护起来,杜绝扩散给其他人,以免再增变数。以前曾闻有将感染天花的亲人送到深山中,任其自生自灭,虽说也是一种隔离,但是这有违人伦,有失仁道,想来那时也是无奈之举吧。

王大夫:许大夫对瘟疫的拆解,令人耳日一新。不过听说那汉阳瘟疫的传染途径很是奇怪,饮食都没问题,仅是与病患的短暂交谈接触,就有可能被传染。而且染病初期与普通风寒没什么两样,就是发烧、咳嗽、乏力。直到虚脱死后才出现满脸红斑,死状恐怖。

许仙:啊。这么厉害,仅凭交谈就能传染,那可能是由呼吸、气息传播了……这样的瘟疫,晚生孤陋寡闻,此前着实没有听过。不知王大夫可曾见过类似的吗?

王大夫:我也没有遭遇过这类瘟疫。所以才提出与大家商讨一下,这也是我们成立三皇祖师会的宗旨嘛。郑大夫,各位同行,你们以为呢?

(一时议论纷纷。只有张德安不以为然。

张德安:我说大家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这么神色凝重地讨论别处的瘟疫?又不是咱们苏州城的瘟疫。

吴人杰:张大夫此言差矣。别处发生这么厉害的瘟疫,我们也该引起重视。万一哪天传来咱苏州,也好有个防备。

张德安:这不是还没传到苏州来嘛,只凭个传言,空对空,望闻问切,一个不能落到实处,又能有什么好谈的,只不过徒增烦恼。况且,即使发生瘟疫,对我们这行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说不准各位生意大涨,就此发一笔呢。

孙大夫:当初汉阳的大夫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些大夫也被传染了。只怕是有钱赚没命花啊。

张德安:那可能是他们医术不到家。我想凭咱们三皇祖师会的医术,是他们比不了的。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每月例行坐而论道,交流医术,想必别处的大夫就没这种举措与远见了。

吴人杰:张大夫能如此自信,那就好,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一队官差急急忙地从保和堂门前经过。前面两个开道,大喝闲人闪开,中间四人抬顶轿子,后面还跟着两个官差。路人纷纷避让。

(因许仙不在,白素贞与小青在大堂看店。

白素贞:外面为何吵嚷?我们出去看看吧。也不知官人有没回来。

(白素贞与小青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

小青:许官人没那么快回来的。姐姐你也不用担心,许官人已经是大人了,再说还有师叔呢,不会出什么事的……咦,姐姐你在看什么?

(白素贞似乎未听小青说话,眼盯着远去的轿子,暗自掐算,若有所思。

白素贞:应该是陈夫人难产,急请稳婆。她们恐怕还是不行,我得帮她一把。

小青:(不以为然)别人生孩子,关我们什么事啊?

白素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不止一条人命呢。既然遇上,就不能袖手旁观。

(众大夫仍在议论。

郑泰生:既然汉阳瘟疫的事情一时难以定论,咱们暂且放下,大家先记在心上,回去再翻翻典籍,看看能否找到启发。现在我们再说回许仙的事吧。吴大夫想推荐许仙入咱们三皇祖师会,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意见啊。

(一时间大家又缄口不言。

张德安:(大声说)我有意见。诚如赵大夫所言,我们三皇祖师会虽无明文规定,却有默认的传统。这一,这许仙乃伙计出身,资历太浅;这二,即使他开了药铺自称大夫,也不算是苏州的大夫,只能算是杭州来的游方大夫;这三更重要的是,刚才他高谈阔论,夸夸其谈,却不免有纸上谈兵之嫌,实难令人信服会是个称职的大夫啊。

郑泰生:许大夫,对张大夫之言,你意下如何?

许仙:张大夫所言……条条在理。(权且忍耐)晚生初来乍到,确实还得历练才是。

郑泰生:许大夫也不必气馁,以我看来,你是个良医之才。你且先耐心开好药铺行好医,如果真能造福乡里,得到大家的认可,日后我再邀你入会如何?至于目前,我们三皇祖师会每月的聚会,你若感兴趣,也欢迎来参加议论。

张德安:这也不行,这是我们张家的祠堂,只限给三皇祖师会的大夫活动使用,岂容闲人来放肆,下不为例!

郑泰生:张大夫,这……

许仙:多许郑大夫。许仙今日得见众位先贤前辈,已是幸甚,至于能不能入会,已经不重要了。但我真心觉得三皇祖师会是个能造福苏州百姓的好组织,即使晚生学识所限,不能贡献才学,也愿意捐赠些许财物,以供组织活动之用。(说着掏出一锭白银,走到郑泰生面前,放在案上)这是纹银十两,请郑大夫收下。

郑泰生:(一愣,苦笑着再对张德安说)张大夫,你看这许仙诚心实意看好咱们三皇祖师会,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后生晚辈一般见识,让他来听会就是了。

张德安:哼!

8 【接生】

(保和堂,白素贞卧房。白素贞与小青匆匆走进。

白素贞:小青,给我护法。

小青:是,姐姐!

(白素贞盘坐床上,施展元神出窍大法,幻化成观音菩萨模样,直飞苏州府而去。

(知府大人陈伦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屋内厢房传来声声痛呼。

(突然厢房门开,一个产婆慌慌张地跑出来,直到陈伦面前跪下,满头大汗。

陈伦:(一惊)王产婆,到底怎么样了?

王产婆:(颤声道)陈大人,对不起,民妇无能为力啊。

陈伦:你……你不是自称产婆王吗?有几十年接生经验,从无失手一次?你怎么也跟她们一样束手无策呢?快,快回去想办法,一定要助我夫人生下来。

王产婆:(磕头)陈大人,民妇真的无法可想,从未遇到夫人这种情形啊。

陈伦:(怒喝)你……你跪在这里怎么想办法,我不要你跪在这里!快进去想办法,给我照顾好夫人!

王产婆:是,是!(吓得不敢再推脱,只得转身再回厢房)

(那王产婆离开后,只剩陈夫人一人躺床上,已是筋疲力尽,几乎虚脱。

(白素贞幻化的观音虚影透窗而入,停在陈夫人床前,悬在半空。

陈夫人:(见观音现形,大喜)菩萨!(想挣扎支起身来,却无半分力气)

白素贞:(庄严的声音)夫人不可妄动!苏州知府陈伦,爱民如子,夫人虔诚可嘉,本不该绝嗣。今本座知汝有难,特来点化,有四句偈语,务必牢记。保和堂,寻贵人,助生产,龙凤安。切记!切记!

(白素贞说完,便复转身飘出窗外。

(王产婆重新进来,赶到床前。

陈夫人:(喃喃道)菩萨,菩萨!快,快请大人进来。

(王产婆又慌忙跑出,来见陈伦。

陈伦:(怒斥)王产婆!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王产婆:(语无伦次)不是,不是我……是夫人有请,夫人请大人赶快进去。

(陈伦一惊,赶紧跑进厢房,王产婆也随后跟进。

(陈伦扑到床前,紧握陈夫人一只手,目中含泪。

陈伦:夫人,你怎么样了。

陈夫人:菩萨显灵了!相公,快去保和堂,请贵人,来接生。

陈伦:夫人,你可别吓我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哪有什么菩萨显灵啊?

陈夫人:是真的,我看见了。

陈伦:(惊疑,回头问王产婆)你也看见菩萨了?

王产婆:民妇没有看见。想是民妇无福,无缘得见菩萨。

陈伦:(转头看着夫人,大恸)夫人……

陈夫人:(喘着气)相公,你一定,一定要相信我。菩萨,真的显灵,点化……保和堂,保和堂,才能保,陈家血脉……

陈伦:好!好!夫人,你别说话了,我这去请保和堂——王产婆,你暂且再帮我照顾好夫人——夫人,你撑住,我这就去请。

(陈伦离了厢房,穿过后院,来至前堂。

陈伦:杜仲威!

(苏州府捕头杜仲威躬身应答。

杜仲威:属下在,大人有何吩咐?

陈伦:你可听说过保和堂?

杜仲威:(稍一想,便答)听过,就是城南专诸巷新开的药铺,听说前段时间开张之时,义诊三日,百姓多有称赞。

陈伦:哦,真有保和堂,难道真的菩萨显灵了?

杜仲威:(也吃了一惊)什么,菩萨显灵?

陈伦:夫人说看见菩萨显灵,指名要请保和堂来接生。你快去请,宁可信其有。

杜仲威:(还是有点迟疑)请谁?我听说保和堂只有一个许仙许大夫,是个年轻小伙子,请许大夫来接生恐是不妥吧。

陈伦:夫人的原话是,保和堂,请贵人。只说了保和堂,没说许仙,也许另有贵人也未可知。反正你快去走一遭,如果许仙真能为夫人接生助产,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杜仲威:是!

(白素贞坐在椅上等待。杜仲威突然闯进。

杜仲威:敢问许大夫在吗?

白素贞:我家官人不在。差爷可是为知府夫人生产之事而来?

杜仲威:(一惊)你就是白娘子?你知道陈夫人难产之事?

(厢房内传来的痛呼声渐弱,陈伦却更加焦急了。

(杜仲威带领白素贞进来,向陈伦介绍。

杜仲威:陈大人,这位就是保和堂许大夫的夫人,也人称白娘子。

白素贞:(微福施礼)白素贞见过陈大人。我曾在观音庙遇到过陈夫人,对她难产情由或可猜测一二,想是有缘。

陈伦:果然菩萨垂怜!白娘子不必多礼。快请进去为我夫人接生吧,王产婆在里面多时可是毫无办法呢。

(王产婆已不敢再为陈夫人接生,只用毛巾不停地为陈夫人擦汗。

(白素贞进来,走近床前。

白素贞:陈夫人,你可还认识我。

陈夫人:(微微睁眼,看见白素贞)原来是你……难怪菩萨,能显灵……

(白素贞坐到床前,握着陈夫人一只手。陈夫人只觉一股暖流传入,顿时疼痛大减,灵台清明。再望向白素贞时,满是感激神色。

陈夫人:(缓缓道)你一定是菩萨,派给我的救命恩人。

白素贞:(微微一笑,先对王产婆说)王大娘,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保证陈夫人母子平安。

(陈伦见王产婆又跑出来了,连忙催问。

陈伦:王产婆,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王产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恭喜陈大人,那白衣娘子果然与夫人有缘,她只与夫人一握手,夫人神色就好多了。白衣娘子很镇定,叫我先出来,说她一个人就能保夫人平安。我也相信她一定成。

陈伦:(终于放下心来)好,好。(然后又对王产婆说)什么白衣娘子?她就是保和堂的白娘子。

王产婆:原来她就叫白娘子啊。我还以为她是白衣观音,就是观音化身来救夫人的呢……(再看一眼陈伦,忙道)大人请放心,她即便不是菩萨,也该是菩萨派来的救星。

(厢房内再无传出大动静。一刻钟过后,传出一阵嘹亮的啼哭声,陈伦大喜。须臾又传出另一道啼哭声,陈伦又惊又喜。

王产婆:(也恍然惊喜)恭喜大人,原来是对双胞胎啊,还挨得这么近,难怪哟……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9 【谢恩】

(许仙端坐观书。

(陈伦与杜仲威走进来。

杜仲威:许大夫早!

(许仙连忙迎出来,见陈伦气度非凡,且又跟着杜仲威,便猜着是知府大人来了。

许仙:(作揖施礼)草民许仙见过陈大人!

陈伦:许大夫不必多礼,陈某今日私下前来,乃是酬谢尊夫人的重恩,敢问白娘子在吗?

许仙:如此请大人移步内室奉茶。

(许仙、白素贞与陈伦分主宾坐下,杜仲威立于陈伦身后。小青上茶后,也立于白素贞身后。

许仙:恭喜陈大人,夫人诞下龙凤胎,小公子与小小姐如今还好吧?

陈伦:很好很好。前日多亏白娘子妙手,我家夫人方能顺利生产,陈某万分感谢,今日特来再致谢意。

白素贞:陈大人太客气,这不过我们保和堂医者本份,何足纾降尊贵,民妇不敢当啊。

陈伦:哈哈,我原只道保和堂的许大夫于医道上少年天成,却不想白娘子也精通歧黄,贤夫妇夫唱妇随,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许仙:哪里哪里。

陈伦:白娘子,许大夫,虽说大恩不言谢。我家夫人却再三叮嘱,让我今日携来一百两纹银,聊表谢意。(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红稠锦囊袋子,里面应该装着几锭白银)

白素贞:陈大人,这万万不可。前日已经领受过出诊资费了,如何敢再受厚赐。

陈伦:白娘子,前日事出紧急,是我殆慢了,为此夫人还数落我的不是。这实是我家夫人的心意,要感谢白娘子的再生之恩,请务必收下,否则陈某回去就不好向夫人交待了。

白素贞:如此我就愧领了!青儿,收下吧。

小青:(到陈伦跟前接过那个锦囊袋子)谢过陈大人。(复回白素贞身后待立)

陈伦:(呷了一口茶,继续道)听说许大夫原是杭州人士,却因何事来杭州开设药铺啊。

许仙:大人见问,许仙惭愧。愚夫妇当初在杭州遭人陷害,被库银案牵连,被发配苏州管束,幸好郝都头开恩,被师叔保释。

陈伦:哦。我听闻贵铺保和堂办义诊的义举,相信以二位的人品,库银案必有隐情。只是此事却非本府管辖,不好直接过问。不过可以跟郝都头再打声招呼,让他不要太为难于你。

许仙:多谢陈大人信任。其实郝大哥早就不为难我了,陈大人不必为我的小事操心。

陈伦:无妨无妨。不过我又听说保和堂义诊,可是抢了苏州城某些人的风头啊。

白素贞:陈大人何出此言?

陈伦:最近街头巷尾,酒馆茶肆又传有流言说顾家店铺闹鬼。此流言从半年前就开始传开,中间消停了一段时日,最近又热议起来,显然是欲对保和堂不利。

许仙:啊,这我倒是从未想过,我只想做好作为大夫的本分。

陈伦:可见许大夫实诚。不过许大夫请放心,我已叫师爷传下消息,杜绝再造谣传谣!

白素贞:多谢陈大人抬爱!

陈伦:不必客气,别说保和堂对我陈家有恩了。就凭保和堂的妙手仁心,我也不能任保和堂埋没啊,否则那就是苏州百姓的一大损失。

小青:我早听说了,陈大人果然是位好官,这么关心咱保和堂。来,陈大人,我给你添茶。

(小青上前给陈伦续茶水。陈伦听到此称赞也大为高兴。

陈伦:哈哈,关注苏州百姓民生,也正是本府职责所在。不过另有一事我想请问白娘子。我家夫人难产之时,看见菩萨显灵,特意点化来求保和堂接生。这事可信吗?(注视着白素贞)

白素贞:(先是一愣)这……缘份的事,又怎能说清。(停了一会)不过依陈大人之见,这保和堂原地、顾家店铺闹鬼一事,又可信吗?

陈伦:这……(一愣之后,哈哈大笑)陈某明白了。

白素贞:其实依民妇之言,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属实,更有甚者,事实也不一定是真相。譬如顾家闹鬼流言,显是别有用心,这多谢陈大人禁止。但陈夫人见过菩萨显灵与否,却无关他人,所谓心诚则灵,不信则不灵。又何必执着真假呢?

陈伦:嗯,此言大善。白娘子见识非凡,不让须眉,下官佩服。

杜仲威:(突然插口)白娘子,请恕在下冒昧。我观白娘子举止、气度,绝不似凡人。

(小青突然心神一紧,白素贞却不动声色。

白素贞:杜捕头好眼力,想必前天在接我时就有所怀疑吧。(顿了顿)实不相瞒,我曾师从黎山老母,学过些粗浅道术,但所用心钻研者,却还是医道。因此与我家官人志同道合,开了这家保和堂。

(杜仲威还想说什么,陈伦却一扬手阻止了。

陈伦:原来是仙家弟子,幸会幸会。

白素贞:不敢不敢。杜捕头眼光敏锐,观察入微,我亦佩服。不过我还有一言,杜捕头可愿听听?

杜仲威:(看了看陈伦,才拱手道)愿闻其详。

白素贞:杜捕头勤修外视,善盯外人,却也不可忘了修炼内视,看好自己人。

杜仲威:(愣了愣)我杜仲威是个粗人,请白娘子明言。

白素贞:(微微一笑)好吧,宋大彪可是在你手下当差。

杜仲威:正是,你知道此人?

白素贞:(缓缓道)你也知道,这保和堂原是顾家店铺,我从顾锦云顾公子手上租过,他算是我东家。他称宋大彪为姐夫。听闻这宋大彪图谋顾家家产,不知是否实情?

陈伦:这顾家之事,下官有所耳闻,也为顾少公子惋惜。只不过,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白素贞:陈大人,我也不是定要为顾公子鸣不平。只是建议杜捕头稍加注意约束下人,免得有人狐假虎威,堕了陈大人的清誉啊。

陈伦:白娘子言之有理。杜仲威,回去之后好好问过宋大彪。

杜仲威:是!大人!

(陈伦最后饮一口茶,站起身来。

陈伦:许大夫,白娘子。今日叨唠多时,这就告辞。待小儿弥月,还想请二位恩人过府来喝杯喜酒。

(许仙、白素贞双双站起。

许仙:一定,一定。

(停着一顶官轿,站着几名官差。陈伦与杜仲威从保和堂走出。

杜仲威:大人,小人不解。这黎山老母是什么人,难道大人认识?

陈伦:哈哈,我也只不过一介书生出身,又怎会认识黎山老母,是书上见识的。(杜仲威还是不解)那几百年前的李唐朝王朝,有个征西大元帅叫樊梨花的,你可听过?

杜仲威:樊梨花啊,听说过。据说她本事非凡,连她丈夫都不是她对手。

陈伦:这樊梨花也就是黎山老母的徒弟!

杜仲威:啊,还真遇见传说人物啦?(又挠挠头)可是,如果白娘子也是黎山老母的高徒,来咱们苏州做什么呀。

陈伦:你不必多疑,我看人也不会错的。也许是……大隐隐于市吧。

杜仲威:什么大隐隐,小隐隐的,小人还是听不明白。

陈伦:呵呵,你不必明白,打轿回府!

小青:许官人,这下你可放心了,有陈大人关照,大可不必理会那什么三皇祖师的一群庸医了。

许仙: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过我确实没太在意定要加入三皇祖师会,能跟随师叔去旁听他们的研讨会,增广见闻,那也就值了。

白素贞:官人说得不错,知足常乐,我们自己也定能打理好保和堂的。

许仙:不过自上次听他们提起汉阳瘟疫,我就一直在想怎么会有瘟疫这种群体病症呢?

白素贞:啊,汉阳瘟疫?

许仙:娘子也听过汉阳瘟疫?

小青: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会没听过呢?我们还……(见白素贞示目停下)

许仙:怎么?

小青:没什么啦。我只是想说,瘟疫这东西,能不碰还是别碰吧,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我先去做饭了。

10 【诊病】

(保和堂大堂时有人来往。

(许仙与白素贞并桌坐诊,身后正贴着“妙手仁心,悬壶济世”两幅字。

(许仙与白素贞分别为病人切脉,偶尔相视一笑。

(小青在药柜前按方抓药。

(管家白福站在一个立柜后面,收钱记帐。

(白禄白寿在大堂内往来照应,有时到门口帮扶病人。镜头切换时,白禄白寿也换成另外两鬼白安白全。

(苏州城街道,人来人往,店铺小摊,热闹非凡。

(切回保和堂大堂。

(许仙正为一病人王小二他切脉,良久,又摸摸额外、翻翻眼皮、查看舌苔,仍是锁眉凝思。

王小二:(咳嗽一声)咳……许大夫,我这不就是风寒吗?怎么要这么久。快给我开点药就好,我还得回去,否则怕掌柜的又要说我。

许仙:大哥,你这症状,发热咳嗽,确实有点像普通风寒,但我依我诊断,又似乎不完全像,所以我想多看一会再确认……你这带着病呢,先别想着上工了,得多休息,否则即使普通风寒,也会越发严重,不可轻视。

(白素贞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也插话。

白素贞:是呀,这位大哥,你别着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作什么营生啊。

王小二:(看了白素贞一眼)这就是白娘子吧……咳……我就是个客栈的小二,大家叫我王小二。说来之前就在这保和堂干过活,不过那时还是三顾客栈,自从老板娘离奇身死,客栈也关门了,我这当伙计的就跑到了城北的三财客栈谋个活路。

白素贞:三才客栈?名字这么像,也是顾家的产业吗?

王小二:那倒不是,那是金员外的客栈,当初可能是想与顾家的客栈争生意,对着干,就故意改了这么个类似的名字。

许仙:(打断)王大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生病的?

王小二:我想应该是前两天,我们客栈来了两个外商客,老是半夜呼喝,让我送水什么的,害得我两天没睡好……咳……我想可能就因为这几次半夜起身,不小心感风着凉的。

白素贞:那两个外商客又为什么自己半夜不好好睡觉,要呼喝你呢?莫不是他们也身上不适……有没找过大夫?

王小二:(想了想)可能他们也是有病。只是没见过他们找大夫来,但他们白天出去有没自己去看大夫,我就不好多问客人私人问题了……只是他们即使去看大夫,也多半就在附近,城北也有好几家药铺呢。只有我一个小伙计,赚不了几个钱,听说保和堂许大夫心地善良,药费也便宜些,就一大早跑你们这来了。

许仙:那两个外商客大约是什么样的病症?是否也咳嗽?

王小二:(一怔)是呀……咳……记得他们咳得比我还厉害。

许仙:(与白素贞对视一眼,再问)那两个外商客还住你们客栈吗?

王小二:不在了,哎,昨天就死了。

白素贞:(心神一敛,脸上笑容一滞)什么,就死了?

王小二:(见状也不由一惊)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咳……我可没害过他们,一直尽心照顾呢。昨个下午,有两个差爷来看过了,也断定是因病枉死的。因为是外地人,也没人管,大概被差爷送义庄了吧……咳……说来这两个外商客也挺可怜。我有一晚上听他们私下聊,他们说是汉阳人,年初就出来做生意,后来听说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却又不敢回去。

(白素贞从桌后走出,绕着王小二看了半圈,等他说完,心有所感,蓦地掠到大门口,将保和堂关了半扇门。许仙从未见过娘子如此惊慌反常。

许仙:(惊叫)娘子,你这是……

白素贞:(匆匆回来,边走边说)官人,我们先到内堂,叫上小青一起商量下——王大哥,你的病情可能不简单,请先在这里稍等,不要离开保和堂——白福,你到大门口先看着。

11 【瘟疫】

(白素贞拉着许仙匆匆走进。

许仙:娘子,你为何如此?莫非你也怀疑,这王大哥是染上了——汉阳瘟疫?

白素贞:(郑重点点头)正事。

许仙:(神色一凛)啊——可是又不对啊。据王大哥说,他们年初就出来做生意了,中间应该就没再回去过。听说当初汉阳瘟疫来势汹汹,这又过了两个多月,汉阳城的人,要么染病死了,要么就转好了。也没听说传出来又使其他地方爆发啊。

白素贞:我起初就怀疑王大哥的病与汉阳瘟疫相似,那两个外商客也是汉阳人或许只是巧合,提醒了我往这方面想罢了。

许仙:嗯,这汉阳瘟疫我只在上次三皇祖师会中听大夫们提起过,听说很厉害,却没亲眼见过是怎样子的,所以一时不敢确定。

白素贞:这汉阳瘟疫确实是很厉害。也许,不是天灾,是人祸。而且,恐非人力所能挽。所以……官人,你有没想过趁早逃离此地?

许仙:啊?娘子你说什么?别说我现在不能离开苏州,就算能,我身为大夫,更应该义不容辞,留下来帮助苏州百姓避过这次灾劫。

白素贞:可是,官人,不是我泼你冷水,你治不了这瘟疫!

许仙:即使我不行,还可以叫上师叔,与三皇祖师会的大夫们,群策群力……

白素贞:他们也不行!当初汉阳也有不少大夫的,你以为苏州城的大夫就比汉阳城的高明很多吗?

许仙:那……还有你啊。娘子,你也会帮我的对不对?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许愿一起悬壶济世的。(紧紧地抓住了白素贞双手)

白素贞:(满脸柔情地望着许仙)官人,我当然会帮你。我这一辈子都会和你在一起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与你共同进退的……我只是,担心官人的安危。

许仙:(勉强一笑)我不怕。再说了,这王大哥的病症现在还很轻,娘子你怎么就担心得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幸亏我们发现的早,就应该赶紧想办法应对,而不是畏手畏脚的。

(小青这时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放在桌上。

小青:姐姐,水盆来了。(转对许仙)许官人,其实我也想泼你冷水的,让你明白什么叫初生牛犊不畏虎……(又笑了笑)你放心啦,这盆水不是用来泼你的。

白素贞:官人,来,先让你看看汉阳城的瘟疫是怎么样的吧。

(白素贞走到桌前,衣袖在水盆上一挥,水盆中逐渐呈现汉阳城遭瘟疫时的情景。

(盆内汉阳城,云尘滚滚,街道上有点朦胧,更添冷清。横七竖八的尸体,偶尔有个踉踉跄跄地走着,忽然就倒下了。

(有间民房,木门在风中摇曳,屋内也只有死尸,一人仰躺在床塌上,一人伏在桌案上。

许仙:(有些惊恐地抬起头,指着水盆)这汉阳瘟疫,竟然如此厉害……娘子,你这是什么法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小青:当然是真的。这不仅是姐姐的法术厉害,而且我们还曾去过汉阳,亲眼所见。

许仙:啊,娘子,你们去过汉阳,你们没事吧……什么时候去的?

小青:这……来苏州之前……(看了眼白素贞,没再说下去)

白素贞:官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为今之计,是我们苏州该怎么办。

许仙:(喃喃道)果真如此厉害,难怪娘子会担心了。(重新抓紧白素贞的手,坚定道)可是,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想尽办法,哪怕穷毕生所学,也要拯救苏州,不能眼睁睁看这大好家园沦为下一个汉阳。

白素贞:(深深地看了许仙一眼,重重地点点头)好!官人,我帮你!

许仙:(欣喜道)那娘子心中可有什么计较?你既然曾亲历,我想先听听你的应对办法?

(白素贞缓缓滑开许仙的手,沉思着,踱过几步,手指暗自掐算,似愁眉紧锁,末了还是摇摇头。

白素贞:哎……我暂时也没有万全之策,只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先去义庄探明那两个外商客的死状。小青,你先去请吴师叔,再一起去请三皇祖师会的郑大夫,来我们保和堂与官人一起商量吧,要赶快,叫上白禄他们四个抬两顶轿子去,尽快接过来。

小青:是!姐姐,青儿遵命!(转身离去)

白素贞:官人,你就先待在保和堂等着,给王大哥安排一间干净的病房,让白福帮你……然后今天,非是急病,暂不接诊吧……对了,待会吴师叔与郑大夫来,如无必要,先不要提及我与青儿曾路过汉阳之事。

许仙:啊,这是为何?

白素贞:免生枝节,官人,你就相信为妻吧。

许仙:好!我这就去招呼王大哥,他也可能久等了。(也转身离去)

白素贞:(望着许仙背影喊)官人,小心啊。

(白素贞见许仙离开后,一旋身,化道白光原地消失了。

12 【尸变】

(苏州城义庄,荒凉,死静,停着几口棺材。

(一道白光中显现白素贞。白素贞扫了一眼,走到两口棺材前,双手各一拍,那两口棺材的棺盖滑开。白素贞再近两棺中间,探头往棺内一望。

(棺内两个的死状,看来也平常,只是脸上有几点黑斑。

(白素贞凝视着那些黑斑,若有所思。突然,似乎感知到什么气息。两手各捏法诀,往两棺上面虚空一划一切,然后身形倒掠出义庄门口,复双飞上屋顶。

白素贞:(一声大喝)什么人!

(小青急急闯进去,吴人杰正在准备药材。

小青:吴师叔。(再快速趋近前去,低声)保和堂发现汉阳瘟疫可疑病例,许官人请你前去一起参详。

吴人杰:(一惊,手上药材抓不稳,任其掉落桌面)啊?好!

(吴人杰随小青快步走出济人堂,见外面停着两抬轿子。

吴人杰:这……(疑惑地看向小青)

小青:事不宜迟,我怕您老走得慢,所以叫了得力脚夫抬你去保和堂。不过在此之前,还想请师叔一起去请郑大夫。

吴人杰:(点点头)明白了。

(白素贞站屋顶上,四处一望,却无所获。义庄靠近城西,平时渺无人迹,此时更是寂静。白素贞再升上半空,向更远处看了看,仍辨出不可疑方向。突然往下一望。

白素贞:(暗叫)不好。

(白素贞降下云头,落在义庄外平地上,再掠入义庄。看见两道淡淡的黑气从那两口打开的棺中缓缓升起。

(白素贞双手一指,两道白光射向黑烟,黑烟四散。

(白素贞仍是皱皱眉。一跃飞上房梁,居高临下,双掌斜向下一推,两团火焰射入棺中。

(顷刻间,两具尸体烟销云散,干干净净地没了踪迹,两口棺材却毫发无损。

(木道人正在开坛作法。突然两个纸人着火,一烧而尽。木道人大惊。

木道人:不想苏州城内竟有高人出没,看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了……呵呵,我只需慢慢等着便是了。

(白素贞翻身落地,喃喃苦笑。

白素贞:想不到自三味真火大成以来,首功竟用于火化遗体。两位汉阳老兄,你们的待遇可算不低了。

(小青领着四鬼抬着两顶,步履如风,闪过人丛,旁边的人都以为自己花了眼,似乎看到什么过去,又没看到什么。

(轿子停下,吴人杰出来,抬头看到“回春堂”招牌,一惊。

吴人杰:怎么这样快,我的济人堂在城西,这郑大夫的回春堂在城东,怎么我感觉好像一霎时就到了呢?

小青:(笑了一笑)看来吴师叔并不着急,人一着急啊,就是片刻也难捱。人啊只有在安逸舒适时才觉得时光过得太快。

吴人杰:小青姑娘说笑了,我这就去请郑大夫。

13 【会诊】

(保和堂病房内,王小二斜倚床上,轻轻咳嗽。抬眼一一扫过围在身旁的郑大夫、吴人杰、许仙、白素贞、小青,感觉阵仗太大,有点惶恐。

王小二:许大夫,我的病有那么严重吗?

许仙:王大哥,实不相瞒,你极可能染上了汉阳瘟疫。

郑泰生:(见王小二一点不知情,就解释道)那是两个多月前在汉阳爆发的恐怖瘟疫,几天之内,全城死亡过半。

王小二:(打个颤,咳得更厉害了)就是那两个从汉阳来的外商客传染给我的?

许仙:(看了眼白素贞)应该是。

白素贞:但那两个汉阳客也有可能就在苏州染上病的,我去过义庄看过他们的尸体。

吴人杰:就在苏州本地?那又是怎么病上的?

白素贞:有可能是有人用相似的手段在散播瘟疫。也不一定是——普通人。

郑泰生:白娘子,你是说汉阳瘟疫是人为的?有人——下毒?

白素贞:也不一定是下毒。目前我查无实据,仅是猜测而已。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瘟疫传染性极强,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许仙:所以我让王大哥就住在保和堂病房,既方便我们研究如何对症下药,也避免再传给他人。这两天若发现相似病症的病人,也可送到我们保和堂来,隔离救治。

吴人杰:但这恐怕还不够,治标不治本啊。

郑泰生:治本就是正本清源,挖出背后的罪魁祸首。

白素贞: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啊。是否为人祸,尚在揣测之间,只怕还没来得及找出祸源,这瘟疫就传遍苏州城了。所以当前更切合实际的是,切断传染链,以防为主,争取救治与惩恶的时间。

郑泰生:依白娘子之意该如何?

白素贞:这就有劳郑大夫了,以三皇祖师会的名义,向知府大人陈情请愿,休市封城。

许仙:是的。这是先前我与娘子讨论的对策。如王大哥这初期病人,暂无生命危险,我们尽可以稍缓冷静对应。但我们不能有更多的人被传染,否则我们必将疲于奔命,无力回天。

郑泰生:保和堂虽然来苏州不久,但许大夫与白娘子的医术医德,我是十分佩服。你们既然分析的入情入理,我必将全力配合。我这就回去召集三皇祖师会的所有大夫,说服他们联名签字请愿。

许仙:这事必须快。最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见知府大人。

吴人杰:贤侄,这就理想化了,三皇祖师会的人心不见得齐,要说服他们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啊。

许仙:但我们没有时间拖了,哪怕只有我们三个人,明天也要去试试。郑大夫,你意下如何?

郑泰生:好,我今晚尽量多争取一些同行吧。

(白寿匆匆走进。

白寿:许大夫,前面大堂又来了几个发热咳嗽的病人,福大哥都安抚不下了,叫我来请你去赶紧看看。

郑泰生:(与吴人杰对视一眼,都不由得吸了口凉气)来得这么快?许大夫,那我们分头行事吧。

14 【请愿】

陈伦:什么,封城?

郑泰生:是的,陈大人。这是保和堂与我们三皇祖师会的几个大夫的联名请愿书,请大人过目。(双手递交请愿书)

陈伦:(接过看了看)看到诸位对苏州百姓的眷顾之心,本府深感欣慰。只是这所谓的封城,兹事体大,从未有过如此先例,须得从长计议——或许我可以先上奏朝廷。

许仙:上奏朝廷?这一来一回恐怕就来不及了啊,请陈大人当机立断。

白素贞:陈大人应该知道汉阳瘟疫,才几天就死亡过半啊。大人若能提前预防,挽救全城百姓,那是大功一件,朝廷怎会责怪,而应嘉奖才是。

陈伦:(叹了一声)我岂不知汉阳瘟疫。我还知道在汉阳瘟疫之前,在蜀中也有一个小村庄,一夕之间被瘟疫感染,无一人幸免。此事朝廷有记录在案,只是无名小村,没有汉阳那般影响震动啊。

白素贞:那大人还有何顾虑?

陈伦:关键是你们如何让本府相信苏州城已经传开汉阳瘟疫。你们最先发现的病人是谁,确认了吗?

郑泰生:确认了!否则我们也不敢来请求大人。

吴人杰:昨天先后已有好几名相关病人被送往保和堂,经许大夫与老朽诊断,就是汉阳瘟疫的前兆啊。

许仙:是的,最先一例是三财客栈的王小二,他是前几天照顾了两名汉阳籍的外商客,而这两名外商客前天已然病死了。

陈伦:嗯,三财客栈死人的事,我昨天也闻报了。那你们认为,就是这两名汉阳外商客带来的瘟疫吗?(突然想到什么,朝在旁侍立的官差叫一声)快传杜捕头来。(那官差应声就去了)你们等一下,我让杜捕头带你们去验尸……对了,要不要也叫个仵作一起?

白素贞:不必了。请陈大人恕罪,我昨天已去查验过尸体了,并且已将他们火化销毁了。

陈伦:(大惊)什么?白素贞你怎么就擅自将他们销毁了?你有什么发现?

白素贞:他们的瘟病不是从汉阳带过的,而是本地突发的。但是我怀疑是有妖人作祟,手段与汉阳瘟疫类似。因为我发现有大量尸气从他们体内散发出来,我只得将其销毁,否则三日后苏州恐怕就是另一个汉阳。

陈伦:白素贞,你不会是危言耸听吧?什么尸气?

白素贞: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既是从尸体散出,就先叫它尸气。反正人一旦吸入,就会染上汉阳瘟疫,并且互相传染,所以汉阳才会那么快沦陷。

陈伦:那你既然及时销毁了传染源,是不是意味着苏州城就不会发生瘟疫了啊?

白素贞:还是不够及时,当保和堂接到王小二时,瘟疫就已经慢慢传开了。我销毁那两具毒源尸体,只是抑制了快速爆发的可能,但是毒气已经散开,暂时没法彻底清除,只能通过控制减少传染。义庄那两股尸气,虽然被风吹散,变得很稀薄了,吸入人体不会马上致病致死。然而它们却能游走人体七经八脉,为人的五脏六腑所滋养,再呼出来时,就能再传染他人,可能毒性更烈。所以我们保和堂才建议休市封城,减少百姓互相接触,呼吸交汇。这样我们先控制传染人数,才有时间想办法寻求根治之法。如果不采取任何防范措施,即使不会如汉阳那般三天内传染全城百姓,但七天或半个月后一样会爆发,但等到那时就来不及了。

陈伦:白素贞,你说的这番话匪夷所思啊,恐很难让人信服。

吴人杰:陈大人,我相信。本来我也不太相信,但昨天下午,我济人堂也接到几个发热咳嗽、类似症状的病人。我问过他们不可能与三财客栈或那两个外商客有接触,但我们城西离义庄较近,就很有可能吸入那所谓的尸气所致。所以我赶紧将他们送到保和堂让许大夫与白娘子处理了。

(卷帘掀处,陈夫人走出来,后面的喜儿却不敢出来。

陈夫人:我也相信!

陈伦:(赶紧过去扶着)夫人,你怎么出来了,你还在坐月子呢。

陈夫人:(似有不愤)原来你还知道啊。你夫人与儿子、女儿的救命恩人来了,我当然要来见见啊。(转向白素贞)白娘子,大感不言谢。你的话我大多听见了,我绝对相信。

白素贞:多谢夫人信任,素贞见过夫人。

陈夫人:白娘子免礼。你如今还有何建言,尽管提出来,我会劝大人采纳的。

陈伦:(有点着急)哎呀夫人,我也很感激白娘子,但我们要公私分明啊。

陈夫人:你以为白娘子是为了私吗?没有我的亲身经历,又怎能认识与理解白娘子的才德。她那么大本事,如果不是为了咱苏州全城百姓,大可独善其身。她之前费心救了我与孩子,如今是来救你啊懂不懂?如果苏州城也像汉阳城一样人都死光了,即使你还能苟活着,你以为还能做这个知府吗?

陈伦:夫人,汉阳城的人也没死光,你不要夸大其辞。

陈夫人:那又有什么区别嘛?你这样不纳忠言,不信人家专业大夫的建言,岂不是存心让苏州全城的人都染上瘟疫死光吗?

陈伦:真是不可理喻!

(此时正好杜仲威匆匆走进。

杜仲威:大人,这么早传我何事?

陈伦:(略显尴尬)哦,暂时没事了。

白素贞:等等,杜捕头,前天去三财客栈办差、运送两具尸身去义庄的差爷是谁呀?

杜仲威:是宋大彪与齐小鹰两个。

白素贞:他们现在人呢?

杜仲威:昨天就告病假了,应该还在家里。

白素贞:啊,不好,他们极可能也染上瘟病了,快让他们去保和堂!

杜仲威:瘟疫?(有点疑惑,看看陈伦,又看看陈夫人,见陈夫人示意,转而对跟进来的那位官差)你知道他俩住哪吧?你去知会他们!(那名官差又应声而去)

陈夫人:相公,你看这瘟疫人传人,真的很厉害了,你难道非要等我也染上病才肯相信吗?

陈伦:夫人,你别胡说。好,我相信,我相信。不过这封城也不是说封就封的。大家都坐下吧,咱们一起商谈一下封城的具体事宜。喜儿,上茶……慢着,多上一份。杜捕头,你去将师爷也请过来一起商量吧。

(小青伏在房顶。突然除白福外四鬼窜上来,也学样伏在小青两旁。

小青: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城内可有发现可疑人或可疑事?

白禄:小青姑娘,我们都看过了,没感觉有什么可疑的。

白寿:对,所有人都比我们正常。只有别人怀疑我们的份,没有我们怀疑别人的份。

小青:正经点,我们在办正事,办大事呢。

白安:小青姑娘,我们办事你放心。至今为止,城内只发现青松别院有两个小道士似乎有几年的道行。

白全:切,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样,也能说上道行?别随便邀功。

白寿:对对,一介凡人,不可能是白娘娘会重视的人物。

小青:怪哉……难不成真不在苏州城了,就那样被姐姐吓跑了?真没劲。

(在坐的多了陈诚师爷。

陈伦:根据诸位刚才的建言,本府决定,自今夜子时起正式封城,让外地行商旅客要出城的赶紧出城!诚师爷,你先拟好公告,让杜捕头带人四处张贴,晓喻众百姓,声明此次瘟疫的严重性,催促各街收市收摊,商铺关门。三财客栈尤其要严加监管,义庄附近不许闲人靠近。

(陈诚、杜仲威领命称是。

陈伦:大家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许仙:大人,我觉得封城通告发出之后,城门需由官府把守,再让三皇祖师会的大夫协助检查出城人员是否有可疑染病者,这应该截留在城内医治,也避免他们传到城外。

陈伦:有理,那就麻烦郑大夫动员配合吧。

郑泰生:陈大人,三皇祖师会一定全力配合!

白素贞:陈大人,我有一事容禀。这次瘟疫之源,虽然我猜测有妖人作乱,但是暂时查无实据。所以为避免民众恐慌,妖人为祸之事暂且不提也罢。在座各位最好也统一口径。

陈伦:确实,民心不可乱。那对外宣称,就说是由三财客栈那两个汉阳的外商客传来的瘟疫吧。

众人:遵命!

陈诚:老夫还有一问要请教白娘子。

白素贞:老先生客气,请直言吧。

陈诚:依你之见,这休市封城大概要持续多久?

白素贞:(略一思索)这恐怕一时难以定论,毕竟这场瘟疫是属天灾还是人祸,尚在两可之间。但是我初步估计,少则七天,多则半月甚至一个月,方能控制瘟疫传染。

陈诚:如果要持续如此之长的话,还得考虑百姓生计啊。把大家都关在家里,虽是切断了传染链,但大家还是得吃饭啊。

白素贞:那师爷有何策略?

陈诚:(转对陈伦)大人,可否先统一收购城内米铺,再分发给各家各户。如此府内人手可能不够,还得向民间招募志愿者,能招募多少也暂时由杜捕头调配吧。往后若城内紧缺物资,也由这些人专门出城采购。

陈伦:好,此事牵涉甚广,日后还望师爷尽心周详调配。

白素贞:师爷果然深谋远略。既然少不得还要有一批人在城内走动为大家服务,我们保和堂可得另想办法为这些人额外考虑防护措施才是。(想了想)这样吧,麻烦师爷先将城内所有布庄的布匹收购起来,送到保和堂吧。

陈夫人:(好奇)白娘子要那么多大布匹有何妙用?我与几大布庄的老板都有些交情,老主顾了,我想我可以出面替你走一趟,尽快办好。

白素贞:就不劳陈夫人了,你刚生产完,还是在家休养吧。这瘟疫啊,身体羸弱者更难抵抗。

陈伦:是呀,夫人,你就好好待在家,别出去添乱了,这为人为己都好……(见陈夫人投来一白眼,赶紧改口)嗯,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我就天天向你汇报如何?

15 【封城】

(一队队官差在街道上匆匆奔跑,到处张贴公告。

(一队官差拥入,众人慌乱。

官差:奉知府大人手谕,三财客栈不慎接收汉阳商客,致使苏州城传开汉阳瘟疫,着令立即查封三财客栈!

(金掌柜扑通一声跪下地,磕头。

金掌柜:冤枉啊,大老爷!

官差:又没定你的罪,喊什么冤?也不仅是要关你们客栈,即日起所有商铺都得关门。只是瘟疫既然是首先从你们客栈传出,就不免要特殊关照。所有人不得离开三财客栈,客人回房,不得聚集,不得交头接耳!稍后等大夫来一一检查方可离开。金掌柜,瘟疫严重,这不仅为你们好,也是为大家好,请配合。

(杜仲威骑马驰骋,一路呼喊。

杜仲威:知府有令,苏州突现瘟疫!今夜子时,封闭城门!所有外地行商旅客,抓紧出城!发热病人,务必留下!城内百姓,各自回家!商铺关门,不得外出!

(行人惊慌失措,纷纷避让。

(骑至专诸巷,保和堂外面路中有一小孩,被吓得不知避让。杜仲威一惊,急提缰绳,坐骑人立长嘶。

(白福从保和堂门口蹿出,搂住小孩,弯腰低头,那马正从两人头顶跃过。

(杜仲威勒马回头,朝白福一拱手。

杜仲威:多谢了,兄台好身手。保和堂的人,果然都不简单。

(路旁一个妇人冲过来,小孩叫声“妈”扑进妇人怀里,大哭。

白福:喂,差爷,所有店铺都要关门吗?我们保和堂要不要关?

杜仲威:保和堂可不能关,我们还得仰仗保和堂治病救人呢。

白福:为什么别人都能关门,我们保和堂不能关门?

杜仲威:这……(一时语塞)等许大夫回来,自有交待!事情紧急,告辞!

(三皇祖师会,许仙站在郑泰生身边,面向其他众位大夫。

郑泰生:今天紧急召集大家,是因为苏州城意外发生件天大的事,汉阳瘟疫真的传到咱们苏州城了,许多染病病人已被送至许大夫的保和堂了。知府大人已经下令今夜封城,让外地人无事的话赶紧离开。但是需要我们三皇祖师会的大夫们帮忙守城门,检查离城人员,如果是染病者,就要截留下来。在这特殊时期,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摒除成见,为百姓谋福,方不堕咱们三皇祖师会的威名。下面请许大夫给大家讲讲如何发现瘟疫的,以及如何鉴别瘟疫病症,与普通风寒的细微区别。

许仙:(向众人一抱拳)各位大夫前辈,许仙年轻识浅,初次遭遇此等瘟疫,还望大家鼎力相助!

(官差在驱赶小摊贩。一些摆摊的慌忙收拾东西,挑起走人。

(道上百姓行路匆匆,神色紧张。

(官人挨家逐户走进各商铺,过一会出来,商铺大门也关上。

(胡记布庄也刚关门。

(陈诚带着白素贞来到胡记布庄前,另外带有两个官差推着一辆小板车。

(陈诚着一官差前去敲门。里面传来老板娘胡玥娘不愉快的声音。

胡玥娘:什么人啊?敲什么敲啊?官家说了,不让开门做生意了。

官差:(继续敲门)快开门!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胡玥娘:(开门探出头来)哟,差爷呀?你们到底是要我关门呢,还是开门?我们小老百姓可经不起折腾啊。

陈诚:(走上一步)胡老板娘,这商铺关门呢,实在是因为瘟疫严重,要防止相互传染。此外我们还需要大量布料以作防护物资,所以请问贵店中有多少布匹,我们全要了。

胡玥娘:啥?全要啊……好吧,先进屋谈。

(陈诚、白素贞与两名官差进入胡记布庄。

(片刻后,两名官差抱着布匹出来,放在小推车,再进去。如此忙活一阵,小推车堆满了,陈诚与白素贞才出来。

(白素贞向陈诚告辞。两名官差推着小推车跟着白素贞走了。

(胡记布庄对面,青松别院。两个小道士隔街望着白素贞一行人做事。

詹明月:奇怪呀,这官府到底在干什么呀,这么大动静……(见越清风仍盯着白素贞远去的背影)师兄,你还瞧那白衣娘子啊?虽说她的颜色是比对面老板娘漂亮太多了,但我们是出家修道之人……

越清风:师弟慎言。你难道没发觉那白衣娘子有点奇怪吗?步伐神态,不似普通妇道人家。

詹明月:我看师兄多心了。听说她是保和堂的女大夫,自然与普通妇人有点不一样吧。

越清风:但愿是我多心了。这瘟疫到底怎么回事呢,是好生奇怪。

詹明月:先不管了。没听见这马上要封闭城门了吗?我们是回山去呢,还是继续留在城内。

越清风:我们就在城内,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许多人陆续出城。

(城门口有几名官差盘查,两名大夫协助检查。

(北门,出城人口较少。张德安与另一名赵大夫在协助检查。

(三皇祖师会的大夫,除了派去协助检查的大夫,留下的继续讨论。

郑泰生:今天我们既然聚在一起了,就再研讨一下防治瘟疫的对策吧。上次初一聚会后,大家有没回去查阅典籍,可有什么发现啊?

许仙:(见众人无言)那么请容许仙斗胆先言。我将保和堂的诊断与用药跟大家说一下,请大家参详指正。

(白素贞坐在荷花池栏杆上,望着荷花池出神,夕阳斜照,旁边一堆新裁布匹。

(白素贞思索片刻后,左手一挥,满池荷花与水草就地消失,只剩一池清水,少许游鱼。

(白素贞探出纤手,拇指轻轻挤压中指,滴出一滴鲜血,落入池中,顿时红色映开,中心隐隐开始沸腾。

(小青一回来,白福就迎上前。

白福:小青姑娘,许大夫还没回来吗?今天又前后送了好几个病人,都先安排在病房。

小青:我也不知道,大概还跟吴师叔他们在一起吧。姐姐呢?

白福:白娘娘已经回来了。

(小青看到宋大彪在走来走去。

小青:(有点惊奇,脱口呼道)宋大彪?你怎么在这?你有病啊?

宋大彪:(也吓了一跳)啊?小青姑娘?我是有病?不不,我也不想有病。我是害怕染上了汉阳瘟疫啊。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办个差遇上这事。

小青:大概这就叫做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吧。

宋大彪:(脸色更加难看了)啊,许大夫回来了吗?

小青:许大夫忙着呢。我看你病得还不够重,快滚回房里老实待着吧,可记住了,这里是保和堂了,不是你家!

(小青一进来,看到满池水都几乎沸腾了,惊讶莫名,然后看到白素贞。

(小青走近白素贞,白素贞将右手缩回衣袖。

小青:姐姐,你这是在干嘛呀?(嗅了嗅)这池水什么味道?你的血?

(白素贞点点头,过了一会,才开口。

白素贞:青儿,请不要跟官人讲……你先把这些布匹展开浸入这池中吧,明天一早捞起来晾晒。

小青:(愣了愣)可是,这到底有什么用,值得你这么大牺牲?

白素贞:先别多问,以后跟你解释。我再去找几味草药来一起浸泡。

(众大夫还在讨论。杜仲威走进。

杜仲威:许大夫,郑大夫,打扰一下。三财客栈现在还关着好些人,请你们协助发落。

(四名官差在把守城门,其中两名举着火把。

(城门附近此时已经没有人来往。

(张德安在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其中一个官差走近张德安。

官差:张大夫,多谢援手。看天色已晚,这会应该没人再出城了。要不你也先回去吧,由我们兄弟守到子时就可以了。

张德安:这……也好,不过我回去后还可以让我大徒弟来替我看着点。(突然掏出几粒碎银子塞给官差,低声道)这是之前有些个富商急着出城,孝敬的过路费,大家见者有份,你也好好招呼一下兄弟们,别乱声张就是。

官差:多谢张大夫!如果真还发现发热病人,我就给送到你们慈心堂吧?

张德安:(急道)可别!还是送保和堂吧。

官差:(陪笑)我这不给你兜揽生意嘛。

张德安:不不,这是保和堂的主张。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可不想争功。

(许仙急匆匆回来,就询问白福。

许仙:白福,今天又送来多少病人,快带我去看看。

(四门依次缓缓关闭。

16 【布防】

(许仙躺在床上,睁开眼,摸摸身边,白素贞却不在。

许仙:娘子?

(白素贞与小青正在晾布。许多段绳子绑在树枝上,或支架上,五颜六色的布拖挂在绳子上。白素贞与小青正穿插其中,整理布形。朝阳投来,竟别有一番风景。

(许仙睡眼惺忪走出来,一见此景,也不由一呆。

许仙:娘子,你们在干什么呀?

(白素贞从布后钻出,来到许仙身边。

白素贞:官人,你怎么也这么早起来了。昨夜你忙到很晚,该多睡会的。

许仙:(摇摇头)你不在我身边,睡不着了。(抓起白素贞的右手,轻握轻抚)我习惯握着娘子的手睡嘛。(突然看到其手中指有个红点)你这手指怎么了?

白素贞:(轻轻抽回右手)昨天不小心刺伤过,不过现在不碍事了。(忙转移话题)你看,这些布料是用来预防瘟疫传染的。我用草药浸泡过了,只要晾干,裁剪成面纱,蒙住脸鼻,就能大大降低人与人之间的呼吸气息传染。

(小青探出一个头,双手比划着手中的布料,蒙住脸,只露出眼睛。

小青:许官人,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像蒙面女飞侠啊。

许仙:(也被逗笑了)我看是女飞贼吧。

(许仙走上前去,捞起一块布,闻了闻。

许仙:娘子,你这是用什么草药浸泡的,当真有效果吗?

白素贞:官人,这事你就不用管了,由我负责就行。这瘟疫来袭,事情烦多,我们理当分工才是。你昨夜看过那些病人,可有想好用什么药方治疗呢?

许仙:(叹气)先开了药方,缓解病症吧。至于治愈,还难说,再观察一下吧。

白素贞:嗯,为今之计,只能先以防为主了。

许仙:(呆思了一会)娘子,我先去前面再看下病人。你们忙完后再一起吃早饭吧。

(许仙离开,小青走到白素贞身边。

小青:姐姐,其实我也怀疑这样防着有用吗?我好担心要可惜你这番心血白费呢。我想我们不该这样被动挨打,应该主动出击。要不我今天再去城内各处监视一天。

白素贞:不必了。昨天你就无功而返,那对头已不在城内了。今天你还是先帮着官人照顾病人吧。午时过后,就将这些收起来,交杜捕头转送陈师爷,让他们去调配。不过留下两匹,给官人与三皇祖师会的大夫们使用。

(切苏州城街道。已渺无行人,只有官差巡逻。

(切回保和堂,内室。

(白素贞将一件圆形斗蓬交与许仙。

白素贞:官人,你试下这件斗蓬,看是否合适。

许仙:这是什么?

白素贞:你整日接触病人,要更加小心。除了围上面纱,头上再戴这个斗蓬吧,防止与病人太过靠近。

许仙:娘子贤惠,真是有心了。我会注意的。对了,你自己有没有?你也是我们保和堂的女大夫啊。

白素贞:我……我会再缝一件的。

许仙:那……我先去忙了。

(待许仙走后。

小青:姐姐,我们不需要吧,这瘟疫应该对我们没办法。

白素贞:但是我们须要以身作则,不要太特立独行了。只不过用我们之前自己买的布料就可以了。让五鬼也带面纱吧。

小青:那好吧,不过我只戴刚才许官人那种款式的斗蓬,好看。

白素贞:(笑笑)随你。

17 【上奏】

(书房内已掌灯。陈伦正执笔写奏章,陈诚走进。

陈诚:大人,你这是在写上报朝廷的奏章吗?

陈伦:是的,就等你的消息了。

陈诚:我问过许大夫与郑大夫他们了,治疗瘟病的药方一时还无法确定,他们不愿擅写,只先详细描叙了病症。(呈上一纸)

陈伦:(接过扫了一眼,叹口气)那好吧,我原期望他们能尽快研究出药方,就可将药方一并呈上,尝试请求朝廷能针对药方所需药材加以救济。如今能将这诊断呈上也好,看看是否有朝中太医研究过汉阳瘟疫。

陈诚:大人或许还可写上请求其他物资的救济。虽然我觉得……这朝中之事,可能远水解不了近渴吧。

陈伦:言之有理。

(陈伦继续写奏章,加了几行字。封装之后,交与陈诚。

陈伦:请师爷派人明天加急送往京城。

陈诚:(接过)是……

陈伦:(见陈诚还站着)师爷还有何事?

陈诚:是这样的,昨日征布,今日征粮,遇到些麻烦。毕竟那些老板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们下令关商铺,他们已有所怨言。昨天那几个布庄老板娘也是说看在与夫人的交情上……

陈伦:我明白了。这样吧,我们之前征收的税银还未来得及上交,就先用这批税银来以市价收购必备物资吧。

陈诚:这我也想过,只是私动税银,怕影响大人前程啊。

陈伦:我们决定封城,已经是先斩后奏了,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战到底!(正气凛然)

陈诚:那好,我照办。只不过税银有限,我们也不可随意挥霍。我们既有了本钱,就应该也有议价谈判的余地。

陈伦:好!一切有劳师爷了。

18 【飞鹤】

(苏州城街道。巡逻官差面缠红纱,志愿民丁面缠蓝纱。

(保和堂,关半门。许仙头上外戴斗蓬,内罩白纱,在病房给病人诊断。

(保和堂内室。白素贞立于一桌前,桌上一叠黄纸。

(白素贞手捏法诀,默念咒语。

白素贞:大巧不工,飞鹤传讯。疾!

(白素贞手一指,那叠黄纸平空飞舞,在室内盘旋。再一指,重新落入桌上,却变成一只只纸鹤模样——恰似今之孩童玩耍之“纸飞机”。

(白素贞看着这桌纸鹤,不胜欣喜。

(许仙进来,摘下斗蓬,除下面纱。

许仙:娘子,你在做什么?

白素贞:官人,你来了?累了吧,歇一会,喝杯水吧。

(白素贞扶许仙在桌旁坐下,另外倒了杯水端过来。

(许仙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另一手拈起桌上一只纸鹤,也笑了。

许仙:娘子,这是你折的?想不到娘子还童心未泯啊。

白素贞:(微笑)官人,这可不是用来玩的,大有妙用。你先歇着,我慢慢给你讲。

(郝江化匆匆而来,差点撞上门板。看了看关着的半扇门,从另半侧走进保和堂。

郝江化:许大夫呢?

白福:您稍待,请先坐。

(白福示意白禄进去通报。片刻之后,许仙出来。仍带着斗蓬面纱。

许仙:郝大哥,你怎么来了?

郝江化:(惊奇)许老弟呀?你怎么全身武装呀,不闷得慌吗?

许仙:这不是闹瘟疫吗?传染性强,安全为上。倒是你,也该好好在家待着,少出来走动为妙。

郝江化:我知道,我会配合。但是呢今早上起来我感觉有点头痛,怕有什么不对,就赶来让你看看了。

(许仙伸手给郝江化搭脉。

许仙:郝大哥,你昨晚喝酒了?喝醉了吧?

郝江化:这你也知道?可不是吗?这封城关门了,哪都不能去,好无聊,我就一个人在家喝闷酒,不知不觉就喝醉了。

许仙:(放下郝江化的手)你这头痛是宿醉引起的,你身体没事,也没染病。你回家好好歇着,少喝酒就没事了。

郝江化:噢,这样。

许仙:而且,郝大哥你若没大事还是少来保和堂。

郝江化:我明白,你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多有打扰。

许仙:郝大哥莫怪,这不仅是忙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保和堂人来人往,感染瘟疫的病人也多。可别让你这本来健康的人来一趟,反而感染上了,那就不好了。

郝江化:嗯,好像是有这个道理在。

许仙:这样,我给你一个好东西,(从怀里摸出一只纸鹤)这是我娘子用从观音庙求来的符纸折成的纸鹤。你带回去,日后你如果感觉自己有发热咳嗽等疑似染上瘟病症状,只要滴一点血在上面,然后哈一口气,往空中一抛,它就会自动飞回保和堂来。我们据此可以甄别是否真的染病及其严重程度。

郝江化:这么神奇啊?要怎么哈气呢?

许仙:这……我娘子还说了,如果不成,就只要将它静静放在窗台上,到晚间它也会自己飞回来的。

郝江化:好,这容易。不过许老弟,还有没有了?我想给我的兄弟们也捎一个回去。

许仙:哎……(再摸出一只纸鹤)好,再给你一个。这可是很金贵的,再多给你暂时就没了。你可以给你的兄弟们备用,谁用得上就谁先用……只希望都用不上才好。最后,再忠言相告,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让你的兄弟们聚在一起。真有必要出门呢,也戴上面纱,你可以向知府的杜捕头或陈师爷申领。

郝江化:(收好两只纸鹤)好,多谢多谢!

(郝江化慢慢走着。街道两旁牵拉着绳子,倚门而拦。各家各户皆紧闭大门。

(路遇一队巡逻官差,面罩红纱。

官差:郝兄弟,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危险啊。我这里有块多余的面纱,你先拿去用吧。不过没事最好别出门。(递给郝江化一块红纱)

郝江化:(接过红纱)多谢了!对了,你们整天巡逻累不累啊?要不要帮忙?

官差:现在还好。郝兄弟如果哪天真在家坐不住了,想出来帮忙,可以先向我们杜捕头打声招呼……不过你们胥江驿也有事要忙吧,你可得好好约束下面的人。

郝江化:晓得晓得。告辞告辞。

(郝江化别了那队官差,仍旧独行。戴上面纱。又掏出那两只纸鹤来看看。

郝江化:(自语)这许仙与他娘子的本事可真大呀。幸好当初没为难他,还认个兄弟,这人情卖得可值了。

(郝江化经过青松别院。

(过了片刻,青松别院的门打开。

(越清风与詹明月正要出来,看到门口拦着一根绳子。

詹明月:这啥意思?要拦人这也拦不住啊。

越清风:画地为牢?也许吧。要大家自觉关在家里。

(越清风手指轻弹绳子,叮呤呤传来一阵铃声。街角转出一个官差,走到青松别院门前。

官差:你们想干什么?快回家去,不许出门。

越清风:差爷,请通融一下吧。我们跟随师父也学了点本事,觉得这场瘟疫有些蹊跷,想出去查探查探……绝不妨碍你们的。

官差:你们是木道人的徒弟?好吧……不过上头有令,凡外出者须购买面纱,三两银子一块。念在你们是青松观的人,也是想为大家做事吧?那就买一送一,三两银子给你们两块。

(越清风掏出银子,买了两块面纱。那官差便离开了。

(越清风将一块面纱交詹明月,随手拿起另一块面纱在鼻端闻了闻。

越清风:(皱眉)这味道好像不对……这药味分明是想掩盖什么。

詹明月:(也将面纱拿起闻了闻)是蛇血?

19 【疫情】

(苏州城南门外站着几个守门官差,头缠红纱。

(马蹄声急,一骑从官道上驰来。

(两名官差急忙奔到护城河的桥头上,抬手遥指马上来人。

官差:什么人?快绕道,不许进城!

(来人勒马在桥的另一头停下,大喊答话。

驿使:我是驿站送信特使,你们苏州知府的奏章,朝廷批下来了。

官差:(当即变恭谨)原来是驿使大人!城内正在闹瘟疫,为了驿使大人的安全,请恕不便接待。请问能否将批信掷过来?

驿使:好!待我射过来吧。

(驿使抽出一枝箭,将信绑在箭头,再从马鞍上解下一张弓,拉弓搭箭,“嗖”的一声直射在城门上。

官差:驿使大人好箭法!我们知府大人知道朝廷迟早有批信回来,特命我等在此迎接。虽不便招待,但有几两谢银,请驿使大人笑纳!

(官差掏出一绽银子,捏在手里,使劲一掷。驿使在马上抄手接住,看了看,纳入怀中。

驿使:信已送到,告辞!(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陈诚手持信封,匆匆步入。

陈诚:大人,朝廷批文下来了!

陈伦:(大喜)好!(起身接过,拆阅一番)

陈诚:大人,批文怎么说?

陈伦:朝廷肯定了咱苏州封城的做法,令我可以便宜行事。只是所求的一切救济,却语焉不详。

陈诚: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虽然苏州天降灾厄,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度过难关的。

陈伦:(轻吧了一口气)但愿吧,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师爷,目前苏州城情形如何了?

陈诚:回禀大人,喜忧参半,形势虽不容乐观,但大有希望。保和堂白娘子送来的两件法定,当真大有妙用。

陈伦:(略显疑惑)什么法宝?

陈诚:杜捕头所率领的官差、民丁,戴着用草药浸泡过的面纱,在外面值守多日,现无一人染病。此外,还有用灵符折成的纸鹤传讯,可让百姓们真正足不出户,就可向保和堂汇报是否染上瘟病。我已经着人给每家每户各配送了一只纸鹤。

陈伦: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那……所忧何事呢?

陈诚:送入保和堂的病人,虽然病情得到控制,可以稳定下来,但目前还未能彻底根除。而且每天还有新增感染病人,尽管我们可以增派志愿民丁帮忙杂役,但保和堂很快就要人满为患了。许大夫已有打算先将病症较轻的送回家,按药方调养,将来保和堂只能收重症病人了。

陈伦:如此看来,形势还是相当严峻啊。封城之期,可能远不止七日就能解决了。师爷,城内民生物资情况如何?

陈诚:若说城内米粮,还算充足,足以维持一月之久。只是缺少蔬菜肉类,这也是无法长期囤积的。

陈伦:哎,非常时期,我们有一口粥喝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挑菜吗?

陈诚:如果万不得已,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是病患要痊愈恢复,最好还是要有合理膳食,另外杜捕头一帮人整日在外辛劳,还有许大夫他们竭力救治,也不能只喝粥吧。所以我们还必须挑选健壮官差与民丁,定期出城到周围村庄采购生活物资。

陈伦:那药材呢?会短缺吗?

陈诚:许大夫说,药材之事,会与郑大夫商量合计。这个我们是外行,就依他们行事,我们只要给予支持即可。

陈伦:是啊,苏州城最后能否得救,还得依赖保和堂与三皇祖师会众大夫啊,我们必须全力支持。师爷,我有个决定,凡是救治瘟疫产生的医药费、诊疗费,全由咱们官府出资!你去督促他们全力营救,不要有后顾之忧。

陈诚:遵命!其实之前我也曾与保和堂的管家白福商谈过此事,只是还未详尽细节,大人既有此决定,那一切都好办了。

(三皇祖师会众大夫分坐两列,郑泰生坐中间。大家都面罩白纱。许仙也在吴人杰旁边坐下,只戴白纱。

郑泰生:各位同行,今天我们再次召开研讨会。本来在疫情期间,知府大人是禁止百姓聚集的。既然大人特许了,我们就不要辜负大人所望,切实担负起治病救人的职责。(顿了顿)这场战疫,保和堂给我们开了先锋。只是随着每日染病人数累增,保和堂目前将要人满为患了。所以许大夫跟我商量,能否将部分病人转移到各位的药铺中照料、观察,也可分别研究病症。不知大家意下如何。(看了一眼大家)当然了,咱苏州府的陈师爷,曾向保和堂透露,救治瘟病的费用,或可由官府承担。若将部分转移到我们各位的药铺中,想必也是一样的。

葛大夫:许大夫辛苦了。虽然老朽当然开的小药铺,没专门预计病房,接纳不了几个病人,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化整为零,也能替保和堂分担些压力。

许仙:多谢葛大夫。辛苦倒也罢了,只是晚生惭愧,仅能暂时控制病情,还未能寻得根治良方。所以诚如郑大夫所言,转移病人给大家,更是想让大家一起研究如何对症下药。现在苏城危急,绝不是晚生个人之力所能挽救的了。所以恳请各位前辈了!

(众大夫大多应允。

郑泰生:(看了眼张德安)张大夫,你意下如何?

张德安:我啊。我是觉得,这场瘟疫嘛,还是许大夫比较有经验,我恐怕是无能为力啊。

郑泰生:张大夫。人家许大夫并未得罪你,看在大家都是杏林中人的份上,就别计较了,在这非常时刻,就不要为难许大夫了。

张德安:我没有为难许大夫啊。我也想给百姓做点事的,但做事之前,不是得先掂量自己能耐,量力而为嘛?这么着吧,瘟疫病人呢,我是不收的。但是如果陈师爷允诺属实的话,我慈心堂库存的药材是可以贡献出来支援大家,绝不藏私。

许仙:许仙不敢勉强张大夫。不过说到药材,依目前疫情发展来看,即使现下苏州城所有药铺、药行的药材汇集起来,恐怕也难说充足。所以我们还得出城去外地采购,不知大家可有好的门路。

张德安:采购药材我在行啊,往年这三皇祖师会的药材都是我采购的……问题是现在封城了,要怎么出城呢?

许仙:这个应该也可以向陈大人申请特许的。

20 【采购】

(杜仲威驾辆马车,到四海镖局门口停下。

(杜仲威下了马车,车内走出的是许仙。

(赵四海起身相迎。

杜仲威:赵兄,打扰了。

赵四海:哪里哪里。只是杜兄近日公事繁忙,怎么今日有空屈驾寒舍啊?

杜仲威:这是保和堂许大夫,想托你押镖。或者说运镖,要从别处运货回苏州城。

赵四海:(朝许仙拱手)许大夫,久仰久仰!

许仙:(也抱拳施礼)见过赵总镖头。我就长话短说,如今城内疫情紧张,药材恐将不足,所以想委托贵镖局分别从钱塘与镇江采购一批药材回来。此事可能与贵镖局以往生意略有不同,不是押送现成的货物,而要先行采购再运回。不知赵总镖头可愿接下这买卖?

赵四海:当然接。几天不能出城开工,如能出城,哪有不接的道理。只是我们这帮人可不懂采购药材。

许仙:(取出两封书信)这有两封书信,一封是我写给钱塘庆余堂、我恩师王凤山老先生的信,另一封是我师叔吴人杰写给镇江南北药行徐乾掌柜的信。你的人将信带去,他们自会采购好药材,你们只要尽快运回。另外,我师父看过我书信后,若对咱们苏州瘟疫有什么指点的话,也请将回信带回。

杜仲威:赵兄。这次出城采购药材,其实也算是官府差事,只是我分身乏术,就想请你帮忙。采购药材的银子,我会先行支付,待你们运回药材后,我再支付运镖费用。你看如何?

赵四海:使得,使得。

许仙:那拜托了!如果赵总镖头定下出城时辰,请来保和堂通知一声,我将在城门口为你送行。

赵四海:哈哈,许大夫客气,送行就不必了。

杜仲威:许大夫的意思是,你们出城时他要给你们检查一下,避免带病出城的风险。

赵四海:啊?明白了。许大夫真是谨慎。真希望许大夫能为咱苏州城解救这场瘟疫,我一个粗人若也能为此效犬马之劳,真是荣幸之至!

(荷花池边,没有荷花。

(白素贞与小青站在栏杆边,身旁又堆了一些布匹。

小青:姐姐,你又要以血染布啊?

白素贞:嗯,之前那批布可能只有七天效用。但依目前疫情看来,还得继续封城下去。而且,封城时日一长的话,一些普通百姓人家也可能免不得有时要外出,也得多预留些面纱才是。

小青:啊,如果真是这样,你岂不是每七天就要大出血一次。

白素贞:没那么夸张,一点点而已。

小青:姐姐,我是真担心你啊。你这是何苦呢,这苏州城的百姓真值得你这么牺牲吗?而且你不是说过吗?这背后的瘟魔可实力不简单,连你都推算不出他的行踪。你坏了他的事,他也肯定把你列为头号对手了。敌暗我明,我觉得你应该保存自己实力,以防被突然偷袭……哎呀,我觉得姐姐你才是全苏州城最危险的人呢。

白素贞:哪有,别胡说。我虽然还不知道这背后散播瘟疫的是何方神圣,但我们在义庄算是交过锋了,既然他不敢再露面,就表明对我还心存忌惮。

(众镖头低声议论。一阵爽朗的笑声,赵四海回来。

赵四海:大家在讨论什么呢?苏州封城,我却还能接下大买卖,大家开心不开心啊?

钱镖头:(看着赵四海,小心地说)大当家的,我们在想,何不趁此机会逃离苏州城,再不回来了?我怕这瘟疫是好不了了。

赵四海:(大怒)什么?荒唐!钱镖头,你的老婆孩子呢?怎么办?

钱镖头:我……我们可以将家人带上。如果有检查,就藏在车内。

赵四海:好啊,原来你们都算计好了。孙镖头,那你的老母亲呢?老人家可是在苏州城生活了六十多年,你也要带着亡命天涯吗?

孙镖头:这……这……(瞬间满头大汗,答不上话来)

赵四海:(看了一圈,冷笑一声)我还知道,有些兄弟想仗着自己上无老,下无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就想打着小九九一走了之。但难道你们就不顾兄弟义气吗?独自逃跑,更是懦夫!(缓了缓,继续训道)苏州是我们的家园,家园有难,我们理当效力,才不枉是条好汉!再说了,这官府的差事,可不是只指望咱们啊。听说咱们的老对头三江镖局也接了另两路镖。如果说人家三江镖局把镖运回来了,我们四海镖局却半路逃跑了,那大家即使捡了一条命,以后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吗?

孙镖头:赵当家的,我一切听你吩咐!

钱镖头:(跪在地上)赵当家的,是我不对,不该出这馊主意。我只是害怕这瘟疫。本来我们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一刀砍了脖子也不会皱下眉头。但想这瘟疫缠身,却不知是怎样的死法……

赵四海:(扶起钱镖头)谁不害怕瘟疫啊。但我们是男人,就得克服害怕,让那些仰仗咱们的女人孩子们不用再害怕。许大夫信任我们,我们也该信任许大夫,许大夫一定能将苏州的瘟疫治好的。

(赵四海在每个人面前走了一圈,做下决定。

赵四海:今夜就请诸位兄弟在此随我赵某人起誓,必将药材平安运回苏州!有谁不敢起誓的,明天就不必跟我出城了。但是从此也就不再是我四海镖局的兄弟,待到苏州城门重新开放之日,就请自己滚出苏州吧!

众镖头:(齐呼)我等誓死追随总镖头,押回药材,支援苏州!

(白素贞身着睡衣,坐在桌旁,手里随意地拆着纸鹤,若有所思,桌旁已有两三个折好的纸鹤。

(许仙也身着睡衣进来。

许仙:娘子,你怎么还没睡啊。(在白素贞身边坐下)还在担忧疫情的事吗?

白素贞:嗯。

许仙:(将双手覆在白素贞手上,柔声道)娘子,别折了,要不我替你折吧。

白素贞:你……(轻笑一声)你个大男人也来拆这小玩意么?不用了,我怕你折不好,没有效果。

许仙:(盯着白素贞,深情地说)娘子,我知道这有没效果,不在于谁折,折得好不好,而在于这符纸。我也知道,这符纸并不是你从观音庙求来的。但我不知道的是,我不知道你为折这纸鹤,到底要耗费多少心神?娘子,能不能告诉我?

白素贞:啊……(有点惊讶,随即笑笑)官人真是聪明。是,我是灌注了一些法力在上面,但若说有多费神,官人却是多虑了。

许仙:哎……娘子,你辛苦了。想最开始你劝我逃离,我还以为你……娘子,真对不起。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这场瘟疫的复杂与艰难,果真是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想象的。

白素贞:官人真是多礼,我们夫妻一体,哪有什么对不起。你我既然选择了走一条路,就必须坚定信念,坚守下去,迟早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21 【捐赠】

(陈伦客气地招待接见金员外。

金员外:(态度却有点不恭)陈大人!你不是说封城了谁都不能出城吗?我怎么听说前两天有人出城去了?

陈伦:他们那是出城公干。

金员外:那三江镖局与四海镖局的人呢?也会是公干吗?

陈伦:正是。

金员外:我不信。他们哪有什么公干,肯定是开门做生意去了,至今没回来。

陈伦:(有点怒气)哼,你这是在质疑本府吗?我没必要让你相信!只不过他们确实是去外地采购药材了,回来总要多耽搁点时间。

金员外:质疑不敢,只是觉得大人处事不公。我也要出城,我全家都要出城。我不想再被关了!

陈伦:不行!我不是要关谁,本府是要为全城百姓的安危着想!

金员外:陈大人,咱们就开门见山吧,你要多少钱,买一张出城令。

陈伦:金员外,你要搞明白,这不是钱的问题!

(一个官差走进,禀报。

官差:禀大人,门外有金员外的管家要见金员外,说是有急事。

金员外:(手一挥)让他进来!

陈伦:金员外,贵府既有急事,还是快请回吧。

金员外:我家能有什么事,我们的事还没谈完呢,这才是我最急的事情。

陈伦:好吧,让他一起进来。

(官差应声而去。片刻,金管家急急跑进来。

金管家:见过陈大人。

金员外:你跑出来做什么?你知道现在出来要花多少钱买块面纱吗?我们几天没进一个子了,你得给我省着点。

金管家:员外不好了,小公子病了,好像是染上瘟病的症兆。

金员外:什么?好端端待在家怎么也会染上瘟疫呢?

金管家:想是昨天在后院玩耍时,一不留神钻出去了……再说了,看现在这瘟疫吓人,待在家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啊。

陈伦:什么能保证万无一失啊?你们大口吃肉还可能噎着,喝汤还可能呛着呢。给我好好待在家,就能最大程度地不被感染!

金管家:可现在怎么办啊。员外,你与大人有没商量好出城的事啊。

陈伦:你们还想着出城啊。金员外,如果令郎真是染上瘟疫,那就只有祈祷保和堂才能救命了。

金员外:(更着急了)好……赶紧送保和堂。

陈伦:慢着,你也别乱了方寸。令郎现在只是疑似染病,还没确认呢,就别冒失去保和堂,那里才是染病人数最多的地方。

金员外:那又要怎么办?陈大人,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陈伦:之前不是给每家每户发了一只这样的灵符纸鹤吗?(从怀里摸出一只纸鹤)你只要将令郎一滴血滴在这上面,然后放窗台,晚点它就会自动飞到保和堂。那就能为你决定是否需要接至保和堂救治,还是可以先在家调养。

金员外:(疑惑)这小小纸鹤真有那么神奇吗?

陈伦:你又在质疑本府的话吗?我家师爷昨天也因操劳过度病倒了,怕他因在外周旋多日染上瘟病,就试用过纸鹤,当真灵验,亲眼所见,我有必要骗你吗?

金员外:(转头问管家)咱们家也有收到这玩意吗?

金管家:好像……好像是有收到过,前几日还看到小公子拿着玩耍,后来就不见了,想是弄丢了。

陈伦:好啊。本府费心颁发的政令,你们竟当作儿戏!

金员外:这不能怪我啊,我之前不知道那是宝贝啊。(赔笑)陈大人,要不,你这个再赏给我吧?

陈伦:这就不妥吧,别人也会说我办事不公的。我已经给了你一个,你再要,就只能买了。

金员外:那多少钱一个?

陈伦:(沉吟半晌)十两银子一个。

金员外:那好,我买十个。

陈伦:那可不行!

金员外:又为什么?我有钱还不行吗?

陈伦:金员外,你也知道这是宝贝,全城百姓都指望它救命呢。别说没有了,就是有也不能都卖给你呀。再说了,你家有几口人,难不成你想全家上下都染上瘟疫吗?

金员外:呸呸……我才不想呢。你这话好像也有理。

陈伦:既然金员外财大气粗,我倒有个主意。你不妨将之前发下去的纸鹤都买下来,我就通报说是金员外捐赠给百姓们免费使用的。

金员外:啥,要我给别人买东西?陈大人,你不带这样抢钱的啊!

陈伦:金员外言重了。你想啊,这瘟疫首先是从你的三财客栈传出去的,百姓们肯定要怨你传播瘟疫,恨你入骨,暗地里不知咒骂你多少次了。若不是我下令关门,让百姓们都老实待在家,说不定群情激愤,要来砸你的店了。

金员外:陈大人,你可别冤枉我啊!这瘟疫怎么能怪我三财客栈呢?你之前又没下令不准收留汉阳客人,我又怎么盘查客人隐私啊。

陈伦:我是讲理的,没怪你。但百姓们不明就里肯定会怨你的。所以我才建议你捐赠纸鹤,平息众怨。这样才不会影响你金员外以后在苏州城的声望。(见金员外似信非信,接道)再说了,这也是为贵公子积德啊。员外之前的几房小妾连生八个女儿,最后才生下这个小公子,想必也是平日里不懂积德啊。如果这次员外肯一发善念,保不定贵公子就能逢凶化吉,不药而愈呢。

金员外:(眼珠转了转,想了想)行,就当为麟儿积德吧。我可以将所有纸鹤买下,免费赠送给百姓们使用。不过呢,这瘟疫过后,我能不能将这些纸鹤收回来啊?如果真是神异宝贝,倒也值得收藏。

陈伦:这个嘛……瘟疫过后还有什么用,我也不知情,这得问下保和堂的白娘子。这就可以后面再谈嘛。

金员外:(从陈伦手中抽过那只纸鹤)好吧。这只我先拿回去给我儿子用了。请陈大人核计好具体数目,我回头让管家支银子过来。

22 【逐鹤】

(入夜,月明星稀,更添寂静。

(几条街道突然飞来三三两两的纸鹤,正朝保和堂方向。

(越清风与詹明月跳出青松别院的围墙,落在街道上。正巧一只纸鹤飞过,詹明月疾伸手抓住。

詹明月:可抓住你了,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古怪。

(詹明月将纸鹤平放掌心,举至眼前,正要细观。那纸鹤“嗖”的一声又飞走了。詹明月不由一愕。

越清风:追!

(越清风与詹明月一阵疾奔,追上纸鹤。纸鹤却突然向上冲起,飞至屋顶之高。越清风与詹明月也跃上屋顶,一路纵跳,紧追不舍。堪堪就要追上,那纸鹤又转了一个弯……

越清风:分头追!

(越清风与詹明月分头向纸鹤包抄过去。但二人始终无法形成合围,纸鹤总能从一个刁钻角度飞逃出去。

(纸鹤飞入净室,悬停。

(白素贞一一查验飞入的纸鹤。小青跟随一旁。

(净室有一张矮几,白福坐地上,伏在几前持笔记录着什么。

(月空之下,屋顶之上,两个人影与一只纸鹤还在追逐着。

越清风:(突然驻足,手捏剑诀,低喝一声)御剑!

(一支剑影从越清风背后飞出,逼向纸鹤。詹明月见状,也依样卸剑,围堵纸鹤。

(越清风与詹明月凝神御剑,身形也缓慢逼近。剑影纵横,缠绕着纸鹤。

詹明月:(面露喜色)看你还往哪里跑。

(纸鹤突然向越清风面前飞来,越清风探手一抓,二指拈住了纸鹤。

(纸鹤在越清风手中隐隐振翼而动。越清风左手紧拈纸鹤,右手仍捏着剑诀。剑影飞回背后,插入剑鞘。

(越清风默念法咒不止。纸鹤终于渐渐安静下来。越清风也长吁了一口气。

(詹明月也收起剑,跃到越清风身边,喘息不止。

詹明月:师兄,太古怪了,这上面竟附着如此强大的灵力。

(二人跃下屋顶,重落入街道中。

越清风:古怪的是那保和堂。我们这就去暗中察探一番。

詹明月:可是,师兄。(指着他手中的纸鹤)这施法之人深不可测,只怕不在我们师父之下,你我贸然前去……

越清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将纸鹤再看了看,揣入怀中)这样,师弟,你留下吧,我先独自前去。(转身就走,再留下一句话)近日所闻保和堂行事,不是大贤,便是大恶。我此去若不能回来,请师弟想办法告知师父。

(詹明月望着师兄的背影,呆了一会,追上前去。

詹明月:师兄,我同你一起去!

白素贞:(突然停下)奇怪,怎么少了一只,这么久还没回来?

小青:就一只而已,也许哪户人家忘了滴血吧。或许是他自己觉得好了,用不着了。

白素贞:不对,我感觉像是有人拦截了……

(依旧有官差举着火把巡逻。

(越清风与詹明月暗藏街角。

越清风:小心行事。

(二人又跃上屋顶。避过巡逻官差,掠向保和堂后院。

(突然,另有一条人影也跟他们着掠向保和堂,依稀似乎杜仲威的身形。

白素贞:青儿,来了。有人潜入保和堂,你去小心招呼着。白福,你们注意隐藏行踪,暂时别露面了。

小青:好,我倒要看看谁如此大胆!

(越清风、詹明月二人正摸索着悄悄潜行,突然听到前面一阵清脆的声音。

小青: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要进保和堂,可以从前门啊。不过非常时期,保和堂的规矩是只许横着抬进来,不许竖着走进来。

(越清风、詹明月一惊之下,拔出背后的宝剑,警惕地看着小青。

詹明月:哼,保和堂的人果然蛮横。我看你们才是鬼鬼祟祟的,不知在背后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青:你这话就不地道了。人是见得的,只不过见不得面……唉,你们还不懂瘟疫的严重性吗?居然不戴面纱就闯进保和堂来了。(见二人紧盯着自己的面)也别跟我比,我是在里面呆习惯了。

越清风:姑娘,苏州瘟疫一片死寂,却只有这保和堂热闹?若说有谁能从这场瘟疫中获利,那最大的赢家一定是你们保和堂。也许是你们小题大作,或故布疑阵,另有目的!

小青:(急怒)什么?我们累死累活,居然怀疑我们,这世上还有公道吗?我忍了这些天,就要教训教训你们!青虹剑……

(小青手一伸,一把剑从房里飞出,呈现在小青手上。

(小青仗剑上前,与越清风、詹明月二人缠斗起来。

(墙头传来杜仲威的声音。

杜仲威:小青姑娘,我来帮你。先拿下这两个狂徒再说。

(杜仲威跃下,拔刀加入战团。

小青:杜捕头,你也来了?这倒奇了,抓贼的蒙着面,做贼的不蒙面,真是佩服!

越清风:杜捕头,我们不想与你为敌。请你们不要被保和堂蒙蔽利用了,难道你们从来也不曾怀疑过保和堂吗?

杜仲威:我奉命行事,维护城内治安,保护保和堂。你们若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也不会太为难你们。

詹明月:无知,休想。

(四人继续斗在一起。

(许仙正熟睡中,似乎听到外面有些噪杂声,不安地转了一个身。

(白素贞推门进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许仙。

白素贞:(轻声喃语)官人,好好睡吧。我不会让人打扰你的。

(白素贞随手丢了一个法术,便将外面的刀剑撞击声挡在外面。

(小青与杜仲威联手,将越清风与詹明月打败、制住。

杜仲威:别动!将剑放下,从轻发落。

(越清风、詹明白的脖子上被刀剑架着,一时也不敢擅动。小青趁其不备,夹手夺过两人的剑,扔在地上。

小青:杜捕头,其实这两个人加起来也不会是我的对手。不过有你帮忙,我也省些精神,还是多谢了。

杜仲威:小青姑娘,些许小事,理当代劳。

(白素贞从房里走出来。

白素贞:且慢。

小青:姐姐,你来得正好,这两个小道士该如何处置?

杜仲威:道士?(再仔细打量了下两人)我是听说有两个小道士也想在城内查探瘟疫之事,但你们怎么不长眼怀疑到保和堂来了?

白素贞:杜捕头,先将刀收起来吧。刀剑无眼,可不是好的待客之道。你还怕他们能跑了不成?

(杜仲威与对小青视一眼,分别收起了刀剑。但仍不离二人左右。

詹明月:白娘子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师兄弟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

白素贞:你们若真无话可说,想必也不会夜访保和堂了。

越清风:你们假借瘟疫,收留众多病人,却不见好。我们怀疑有诈,保和堂恐怕是另有居心。

白素贞:哦……可有证据。

越清风:唔……暂无证据。所以我们今夜来访,不过是想一探究竟,也希望白娘子能给我们一个交待?

白素贞:交待?我保和堂行事光明磊落,俯仰无愧于天地,又何需向他人交待?

詹明月:(掏出一块面纱)这面纱,你强行唆使百姓使用,却为何上面沾有血腥之气,可是蛇血?

杜仲威:(吸了一下鼻子)血腥之气?没有啊。我只闻到似有种淡淡的药香。

詹明月:(斜睥一眼)你虽然有点儿蛮力……巧劲,但到底是凡夫俗子,又岂能闻到玄机。

(杜仲威一时语塞。小青望向白素贞。白素贞却仍从容不迫。

白素贞:不错,这些面纱,确也曾掺入蛇血浸染。但你们可知汉阳瘟疫起因吗?那是有蟾蜍大妖作怪,多半是蟾蜍毒气互相传染。蛇乃蟾蜍天敌,故可防止该毒气。

越清风:你怎知是蟾蜍妖?

白素贞:你不信?那你们可曾查出是什么妖?

越清风:(黯然半晌)抱歉,是我们鲁莽了。不过我还有一事,斗胆请教白娘子。那些送进保和堂的病人安置何处?可否容我们探视一番?

白素贞:你们若还心存疑虑,尽管去各病房一观。不过我忠告二位,还是戴上面纱吧。你们也还是凡人之躯。

越清风:不必,我们心里有数。

白素贞:好吧。青儿,给他们带路。

越清风:只须指路即可,不劳相陪。

小青:切,想得美,还想我着陪你们。跟我来吧。

(小青带着越清风、詹明月走开。杜仲威抢先拾起地上双剑。

杜仲威:二位速去速回。你们的宝剑我先代为保管。

白素贞:对了,请你们再留下一物。你们拦截的那只纸鹤,请还我吧。那是城东的吴大爷,他的儿子报名参加了志愿民丁,这个杜捕头想必是知道的。前几日吴大爷用家中的余粮做了一担炊饼,挑去送给他儿子及其同伴吃。不料回来后就感觉不舒服,所以用了这只纸鹤。如果这吴大爷病情有所恶化,却因此被我们忽略,那可就罪过了。

(越清风闻言,停下脚步,自怀里掏出那只纸鹤,看了看。也不回头,往后一抛。

越清风:好,物归原主。

(纸鹤飞过来。白素贞抬手接过。始终含笑望他们二人随小青而去。

杜仲威:请问白娘子,你莫非是想放过他们,不追究他们的擅闯之罪?

白素贞:(点点头)他们劳心忧民,也是好心吧。现在只有瘟疫是我们的共同敌人,又何必多树敌,徒生枝节。杜捕头,你说呢?

杜仲威:民不告,官不究。我也无话可说。待会我看送他们回去便是。

(越清风与詹明月站在床前。床上的人已熟睡。越清风一探鼻息。

詹明月:我们只知他还活着而已,又不懂看病,这能看出什么呢?

越清风:至少排除其他可疑。那小青虽然暴躁些,但白娘子似乎很坦荡,莫非保和堂真是诚心救治百姓的?

(另一间病房。越清风两人刚推门走入,床上的人惊醒了,翻身坐起。却是宋大彪。

宋大彪:(低声惊叫)谁?你们什么人?

詹明月:哟,你居然这么警觉?声音还中气十足,莫非你的病好了?

越清风:你不必惊慌,我们是获白娘子允准来向大家探望病情的。你现在觉得怎样了?

宋大彪:哦,我没事,感觉不错,大约差不多是好了吧。我身体底子比别人好呢。

詹明月:病好了还赖在保和堂不走?

宋大彪:我为什么要走啊?我回去的话怎知会不会也派我上街巡逻呢,指不定有风吹日晒雨淋的。我在这保和堂多自在呀,就像自己家一样。

越清风:你居然装病?你也是捕快?你顶头上司就在外面,你好义气!

宋大彪:(急辩)啊……不是。你别乱说啊。我这不还没完全好嘛,真要装病也瞒不过许大夫不是。其实我在这里也没闲着。你看每天有病人送进来,刚送进来的病人都惶恐,担心得要死。我呢就陪他们聊天,以亲身经历告诉他们不用害怕,舒缓病人心情。我也是有贡献的好不好。

詹明月:好,你有功劳,有能耐。不过我们可没病,不想听你废话。告辞。

宋大彪:(看他们离开)哼,神气什么?来这里还敢素面朝天。过两天可别被抬进来啊,我也不想再跟你们说话。

23 【释疑】

杜仲威:大人,昨夜有青松别院的两个小道士夜闯保和堂,指责保和堂借瘟疫收留病人可能别有用心。

陈夫人:什么?不可能!那是什么浑小子啊,这种话也能乱说。

杜仲威:我也不信。白娘子已经向他们解释了,也没想追究他们擅闯之罪。不过我还是向大人禀报此事。

陈伦:嗯。既然我们当初接纳了保和堂的建言,就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岂能朝令夕改。不过,青松别院?那是木道人的徒弟吧?听闻这木道人原本在苏州城也有点威名。白娘子开始也分析说这瘟疫可能有妖物作乱,只是保和堂一直忙于救治病人。或者我们可考虑请木道人帮忙侦察是否真有妖物作乱。

杜仲威:好,我这就去先找白娘子商量。

(越清风、詹明月正在打坐,运气。

詹明月:师兄,你怎么样了?

越清风:哎,早知如此,昨夜就听从那白娘子之劝,戴上面纱了。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感觉身体有异,似乎有一股邪气在乱蹿,运功逼了这么久,还是没点好转。

詹明月:那瘟疫真这么厉害吗?如果我们就这样中招了,那就太丢人了。

越清风:别说话了,加紧运气,努力逼出毒气。

(两人继续运气。詹明月头上开始冒汗了。

(门被推开。越清风睁开眼,却见白娘子缓缓走进来。

越清风:你……还来做什么?

白素贞:(微微一笑)别紧张,我只是身为大夫,来给你们治病。你们该不会讳疾忌医吧?

(越清风满是惊讶,说不出话来。

(白素贞拂袖一挥,一股劲风,将盘坐的两人扫得转了个方向,面朝里,背朝外。

(白素贞站在原地,双掌平推,两道灵气从两人背后输入。

(约摸半刻后,白素贞收掌。

(越清风也收功,站起来。扶起旁边的詹明月。

越清风:师弟,你感觉如何?

詹明月:师兄,我也感觉……没有大碍了。

(两人转过身,向白娘子抱拳施礼。

越清风:多谢白娘子援手。昨夜之事,再次郑重道歉。

白素贞:不必客气,你们可以不相信我,只望你们以后莫要妨碍保和堂治病救人便是。

越清风:不,我实是心悦诚服。我们师兄弟的微末道行,在白娘子面前真不值一提。白娘子却能不计前嫌……确实汗颜。此前惭愧,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詹明月: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白娘子既得黎山老母真传,法力如此精深,为何不依法给其他百姓驱毒治病呢?

白素贞:你们不是大夫难怪不解。人之所以生病及能被治愈,关键还是各人体质造化。你们修道,已有炼气根基,所以我能助你们运气化解瘟疫毒气。但城中普通百姓,完全不懂运气,却无法简单地如此施为,万一不慎,恐怕反受其害。所以,我家官人反而对凡人之躯更有了解,正与其他同行研制药方,或许更适合用于普通百姓,虽然见效缓慢,但只要能控制住疫情,还是有望慢慢调理治好的。

越清风:受教了。保和堂果然是一心为民。我也是修道之人,愿以有用之身护佑苍生。对抗瘟疫,我们也想助一臂之力!

白素贞:你们……

詹明月:我们的法力,白娘子或许看不上眼。但我们的师父可是非同凡响,向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如果这瘟疫背后真有妖怪作乱,我们青松观一定帮忙,义不容辞。

越清风:我们想出城,回山见师父。但是官府既已封城,我们也不便擅自出城,不想与官家为难。就烦请白娘子转告杜捕头如何?

白素贞:你们果有此心,那当然是好。

24 【线索】

(白素贞从青松别院回来。许仙正从保和堂出来,还跟着一个生人,却是慈心堂张德安的大徒弟张晓仁。

白素贞:官人,你要去哪?

许仙:张大夫紧急派徒弟来找我去慈心堂一趟,说是他的小徒弟病危。你回来正好……

白素贞:(看了张晓仁一眼)慈心堂?这倒是稀客。我估计他那小徒的病肯定非同小可,我还是与你一起去吧。保和堂让小青先照料着。

张晓仁:多谢!白娘子肯一起,更是求之不得。

(杜仲威正从街头快步行来,到许、白二人面前停下。

杜仲威:许大夫与白娘子今欲何往?

张晓仁:(抢道)我家小师弟病重,昏迷不醒,家师束手无策,特来请许大夫援手。

杜仲威:(也看了一眼张晓仁)慈心堂么?(稍作沉吟)那我也陪你们走一趟吧。

张晓仁:啊……(有点吃惊)不劳杜捕头费心。

杜仲威:不是说人命关天、事出紧急么?我驾车先送许大夫与白娘子去慈心堂,你随后自己回来吧。许大夫,请。

(杜仲威边说边走向停在旁边的一辆马车。那是之前派到保和堂应急,运送物资或病人之用。

(白素贞先上了车,再拉许仙上车,进了车厢。然后杜仲威跳上车前,扬鞭向北驶去。

(杜仲威驾着车在宁静的街道上快速奔跑着。

(车厢内,许仙与白素贞坐着。白素贞掀起侧面车帘往外看了看,若有所思。

(许仙掀起前面的车帘,望着杜仲威的背影。

许仙:杜捕头,真不好意思,竟然让你给我们驾车。

杜仲威:(车速未减,边答)许大夫不必客气。之前我听闻张德安与你不和,今天却一反常态来求助于你,所以也想再去看看什么情况。

许仙:哈哈,我可能与张大夫天生不带缘,看不对眼吧,这有什么奇怪的。

杜仲威:实不相瞒,自三财客栈爆出瘟疫后,我始终有一事存疑。只是大人封城后,我连日来忙于带人维护城内治安,调查缓慢。

白素贞:哦,杜捕头心疑何事?

杜仲威:据王小二之言,那两个汉阳客在客栈已经发病,按常理讲,他们应该去哪里看过病才是。但我开始问过城北三财客栈附近的几家药铺,后来又几乎问遍了所有药铺,都说从未接疹过汉阳客。这就奇怪了,要么他们真没去看大夫,要么就有哪个大夫撒谎了。我认为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然后综观因疫情封城以后各家反应来看,慈心堂张德安的行事颇有反常,不免令我心疑。但也无何实证,也许只是因为张德安此人唯利是图而已,哪能强求大家都如许大夫这般仁心仁术。

许仙:杜捕头,我只懂看病而已,你说的这些我可不太明白。

杜仲威:那么白娘子呢,请教对此事有何看法?

白素贞:杜捕头客气。不过我想,张德安不可能是那幕后散播瘟疫之人,他没那个本事。

杜仲威:白娘子既能如此断定,我也愿相信……不过,也未尝没有其他牵连。

(杜仲威仍旧专心驾车,许仙放下前帘。

(张德安来迎许仙,却见杜仲威也来了,不由一愣。

张德安:杜捕头,你怎么也来了。

杜仲威:我正有事去保和堂相商,听说你的小徒病危,就驾车送许大夫还有白娘子过来了。怎么,不欢迎我吗?

张德安:岂敢。只是杜捕头公事繁忙,张某受之有愧啊。

许仙:张大夫,客气话就不多说了。快带我去看看你徒儿怎么样了。杜捕头,多谢相送,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杜仲威:我今天却暂无他事,所以许大夫尽管看病,我可再稍待片刻。

(张德安的小徒弟张晓义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许仙在诊脉,张德安与白素贞站在一旁看着。

许仙:(面色凝重)张大夫,这可像瘟疫病症啊。之前他可有咳嗽?

张德安:有……有……

白素贞:(看着张德安)为什么不及早飞鹤传讯?可是对我的纸鹤不信任?

张德安:(头上有点冒汗)哪里……哪里……我原想自己也是大夫,可以尝试自己医治的。可是惭愧得很,小徒已经昏迷三天了,只好厚颜向保和堂求救。希望许大夫能大人大量,救小徒一命。

白素贞:张大夫,事到如今,还望你实话实说,方好疹治啊。请问他发病多久了?

张德安:有……有一段时间了。

许仙:我看有十多天了吧?

张德安:好像是……

白素贞:什么叫好像是,自己徒儿什么时候发病都不记得了吗?果真如此漠不关心,又何必找我们保和堂?(声色有些严厉)

许仙:(轻声)娘子!

白素贞:(不理许仙示意,仍不客气质问张德安)你徒儿发病可是比三财客栈的王小二还早?你果真给那两个汉阳商客看过病?却为何瞒而不报?

张德安:我哪知道他们是不是来自汉阳……啊?(突然意识到承认了什么,赶忙住口)

许仙:哎……张大夫。你之前的行事我无权过问,杜捕头应该还没走,你可以向他解释。我先给这位小兄弟扎几针,然后你们派人送至我保和堂,我后面会尽力而为。

(张德安跪倒在杜捕头面前。

张德安:杜捕头,请高抬贵手。我之前不敢承认接诊过那两个汉阳客,实在是由于在下学艺不精,误诊致死,怕吃官司啊。

杜仲威:(震惊)什么?果然是你……你先起来吧,在大人治你罪之前,我也受不了你如此大礼。我只想查清几个问题,还望配合。许大夫,你不忙回吧,请稍待一起帮忙参详。

张德安:(慢慢爬起来,心有余悸)杜捕头,你问吧,我决不敢再有隐瞒。

(杜仲威一时也不知问什么,抬头看了看白素贞。

白素贞:张大夫,那两位汉阳商客,原来患的是什么病?你又是如何给他治病的?

张德安:他们之前的病有点像肺痨,我就按自己的经验诊断,给他们开了个药方。

白素贞:你给他们开了药方?据王小二说,并不清楚他们有没看过大夫,就说明他们也并没有带药回客栈煎服。那他们是在哪里煎药服药的,就在你们这慈心堂?

张德安:(愣了愣)是。

杜仲威:你这操作我有点看不懂啊。据我所知,你以往替人看病,开完方抓了药不就打发病人回去了。怎么对这两个外商客那么好心,留下来给他们煎药喂药?

张德安:那……那是因为我开的是我张家祖传秘方,不想让外人带出去泄露了,就直接留他们下来尝试医治了……哪知,却是误诊用错了药。

许仙:张大夫,能将你开的药方给我看看吗?

张德安:这……(似有为难)

杜仲威:什么祖传秘方,都把人给喝死了,你还不敢拿出来给人看吗?如果有别的大夫一致认为你这药方没问题,你这医死人的罪责不也少担些吗?

张德安:好吧。我这就给你拿。

(片刻之后,张德安取来药方,许仙接过仔细看了看。

许仙:张大夫这药方,虽然有点出奇,有点刚猛……但若说就此能将病人致死,那也未必见得……

张德安:多谢许大夫仗义执言!

许仙:(接着道)不过这药引有点稀罕,蟾衣?什么是蟾衣?

张德安:那是蟾蜍剥皮,晒干,入药。(竟有点得意地介绍)蟾蜍多有剧毒,但只要调和君臣辅佐,也正好能以毒攻毒。

白素贞:(也接过药方看了看)这药方岂只有点刚猛,那简直是太猛烈了,要承受此等猛药,那要何等强健体魄才行,相信没几个常人可用,别说是病人了。只怕张大夫这调和的本事还不到家啊。

(张德安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白素贞:(稍加思索,继续道)我看张大夫丝毫没有将病人安危放在心上,只怕这不是祖传秘方,而是试验药方吧?你竟然将外乡人试药?试成了固然可以大赚一笔,试不成也多半没人出头追究。这次若非这两个外乡客恰好引发了瘟疫,大概张大夫又可侥幸逃过了吧?

(张德安大惊失色,两眼瞪着白素贞,满似惊恐。

张德安:你……你……

许仙:(闻言也吃惊非小)啊?张大夫,你果真是如此打算?那是有点儿违背医者仁心了。

白素贞:张大夫,再问下,药渣倒哪里了?

(张德安领着一行人来至一棵树下。

张德安:药渣就倒在这树下……既然白娘子什么都能猜到,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我将试药的药渣倒在这儿,没与其他药渣相混,也是想日后自己再研究研究。但我完全不知道这会引发瘟疫啊,杜捕头,这完全是场意外。

(许仙正想要弯腰验药渣,白素贞阻止。

白素贞:(抢道)官人,还是让我来吧。

(白素贞蹲下身子,拿根树枝拨弄药渣,细细查看片刻。

白素贞:(站起来对张德安道)还是不对,与药方不符。这里没用干蟾衣,你用的是生蟾衣?

许仙:啊,这药方使用干蟾衣的功效尚不明确,还能用生蟾衣代替?

张德安:(耷拉着脑袋)是的。我们干蟾衣用完了,一时也难以寻到这味药,就临时抓了两只生蟾蜍来代替。

白素贞:(急忙追问)哪里抓的。

张德安:虎丘山青松观。我与木道人有些交情,知道他观后菜园潮湿,盛产蟾蜍。所以那天我就派小徒去向木道人求了两只蟾蜍,回来后洗剥干净,煎药,喂给那两个外商客吃下。我真是无心害那两个外商客啊,更不想搭上自己徒儿的性命。

白素贞:张大夫,多有得罪。你的事我们夫妻不想管,只是想查出瘟疫来源而已。(转向杜仲威)杜捕头,张大夫交你了。

杜仲威:张德安,我现在有比抓你更重要的事待办。希望你自己去府衙向大人自首吧,或许大人还能宽大处理。

(杜仲威与许白夫妻停马车旁边。

杜仲威:今次多谢白娘子剖析情由,在下佩服不已。

白素贞:杜捕头客气。术业有专攻,只是恰好涉及医药而已。现在你可是打算再去那青松观走一遭?

杜仲威:正是。

白素贞:说来昨天那两个道士就是青松观的。他们已不再误会保和堂,反而想出城回山请他们师父一起帮忙。杜捕头你看如何?木道人你可了解?

杜仲威:虽无深交,但听说木道人急公好义,常为苏州百姓驱邪安宅做法事。所以在城内也有处小院作为联络咨询之用,派有两个弟子住守。

白素贞:嗯,我如今不便离城,但可让青儿随杜捕头一同去青松观一探究竟。

杜仲威:多谢!那让我先送二位回保和堂吧。

许仙:杜捕头有事请自便,不劳相送了。

杜仲威:想必保和堂也有急事等着许大夫回去,就让我驾车送一程吧,我不争这一刻。而且不正好顺便接上小青姑娘吗?

许仙:如此多谢了。

(杜仲威驾车南回。

(车厢内,许仙看着白素贞,欲语又止。

白素贞:(笑道)官人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许仙:哎,娘子,我觉得你今天对张德安是否有点咄咄逼人了。我没想到温柔如娘子严厉起来也挺慑人的。张大夫毕竟是长辈。你不是自己也常说吗?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素贞:官人心善,以德报怨,为妻惭愧。但事有轻重缓急,为今之计,还是得正本清源,尽快找到这瘟疫的源头才是。

许仙:哦,还是娘子考虑周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杜仲威停下车。见一人从保和堂走出,竟是赵四海。

杜仲威:(惊喜)赵兄,怎么是你?可是将药材悉数运回来了?

许仙:(闻声也急忙下车)赵镖头,果然是你回来了!

赵四海:杜兄,许大夫,药材都运回来了,已交付小青姑娘。哈哈,我们四海镖局日夜兼程,总算比三江镖局快一步,不辱使命吧。

许仙:太好了,赵镖头辛苦!对了,我师父呢,他老人家可好?

赵四海:哦,王老先生好得很。他看了你的书信后立即着人采办药材。不过他说对这汉阳瘟疫也没特别研究,只希望许大夫能奋力一搏,挽救……什么危城,扶什么既倒。哦,有一封回信也交于小青姑娘了。

(白素贞也下车来。小青从保和堂出来。

小青:姐姐,许官人,你们总算回来了。四海镖局刚运了一批药材回来,等着你过目呢。

白素贞:好,青儿,这里交给我们。你今天随杜捕头去虎丘山青松观一趟吧。

25 【自首】

(张德安跪在陈伦面前。旁边还站着郑泰生。

陈伦:(满面怒容)张德安,你如今瞒不住了才来自首,那又何用?你可知苏州城的这次瘟疫有多严重!

张德安:草民知罪。(吓得面色惨白)大人,这试药之事,草民认罪,如今追悔莫及。但引发瘟疫,却决非草民本意啊,望大人明察。

陈伦:哼!(看到郑泰生)郑泰生,你又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为张德安说情吗?

郑泰生:是的。请大人念在张大夫一时糊涂,平日有功于三皇祖师会,近日他与许大夫联络外地采购的大量药材也快回来了……

陈伦:(截住)郑泰生,亏你还敢来为张德安说情。张德安如此明目张胆拿人试药,决非初犯,你身为三皇祖师会会首,之前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

郑泰生:(也吓得当即跪下)大人明鉴。草民……草民之前对张大夫试药之事,也确实有所耳闻,也曾数次劝诫过。只是……只是之前也未曾闹出大事,草民看在多年至交好友份上,就不便举报。但是这次试药闹出人命,还引发瘟疫,草民是着实不知情啊。

陈伦:你们枉为大夫,医德何在?活人试药,罔顾人命,难道外乡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消停一会,陈伦喘了一口气,看着张德安,接道。

陈伦:张德安。想先父在世之时,与令尊张绍德先生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令尊当初创办慈心堂的宗旨,想必你已是忘得一干二净,我却还略知一二。你如今接过慈心堂,只不过像那见利忘义的商贾一般继承了一份家当,却将“慈心”二字置于何地?如果你在这场瘟疫中不幸丧命了,你将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见令尊大人。如果你侥幸苟活,看着这么多人因你饱受瘟疫之苦,你就不怕在午夜梦回之际,令尊大人来找你问罪吗?

张德安:(痛哭流涕)陈大人,草民愧对先人,铸成大错,实在罪该万死。

陈伦:(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我将你治罪也于事无补。如果你真能悔过自新,我准你戴罪立功!张德安,你须得与许大夫冰释前嫌,与郑大夫一起推动三皇祖师会通力配合保和堂,务必控制疫情!你们先起来吧。

张德安:(大喜过望)多谢陈大人开恩。(与郑泰生站起来)其实自许大夫愿意出手相救小徒,我就感激万分了。我慈心堂自今日起也愿意为保和堂分流。只不过……

陈伦:嗯?你又还有什么歪心思?

张德安:没有,绝对没有。我的意思是我那慈心堂与三皇祖师会其他大夫的药铺一样,没有专门设立病房,只怕是杯水车薪啊。不像许大夫的保和堂,瞎猫碰上死老鼠,不不,机缘巧合承租了顾家客栈,才能改制不少病房……所以草民斗胆建议陈大人,责令征用三才客栈与其他几家大客栈,临时用于接纳染病百姓啊。

陈伦:这个我可以去跟金员外等老板商量。但你们就没其他办法了吗?什么都坐享其成的话,还要你们何用?

郑泰生:陈大人,我倒还有个主意。我们三皇祖师会往日聚会的张家祠堂,场地甚大,可以腾出来,临时搭建床铺,收容病人。反正现在天气炎热,祠堂通风,应该可行。

张德安:不,这恐有不妥吧。这染病的抬进我张家祠堂,万一不治全死在里面,岂不于我们张家不详吗?

陈伦:我觉得郑大夫的提议很好。不仅张家,我还要联系城内其他望族,请他们将祠堂腾出来,收容隔离病人。

张德安:可是……

陈伦:还有什么可是。张德安,你还是只想到染上瘟疫的百姓要死,而没想过办法要让他们活吗?也许借望祖上英灵,还能让入住病人转危为安也未可知。在这非常时期,你若仍是执迷不悟,只顾自私自利,难道真以为我不敢治你的罪吗?

张德安:啊,草民不敢,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26 【天机】

(四马奔驰,正是杜仲威、小青,以及越清风、詹明月。

(近虎丘山下,杜仲威突然勒马停下,向前一看。

(前面竟有一群黑衣蒙面人劫镖,镖车上插旗写着“三江”。

杜仲威:三江镖局?竟有人劫镖……小青姑娘,小心草药!

(越清风与詹明月在后面也停了马。小青似是初次骑马,一时勒不住马,直往前面一群黑衣人与镖师的混战团冲过去。

小青:停下停下,闪开闪开……什么,这是我保和堂的东西也有人敢抢劫?

(此处正值山腰开道,一面山壁,一面斜坡。

(小青骑马正要冲撞上第一辆镖车。与人缠斗的总镖头沈三江急忙转身一手攀住车辕使劲往里一拉,让马在外侧奔过,却顾不及背后被黑衣人砍了一刀。

(小青见状,将身一横,单手撑在马背上,双腿一路连蹬经过的镖车,将一排镖车都往里推去。一些黑衣人与镖师不及闪避,滚下了外侧斜坡。

(当惊马奔过最后一辆镖车,小青翻身跳下马来,不再管它。转头跃回来,夺了一个黑衣人手中刀,一路杀回来——当然也未下狠手杀死凡人。

(杜仲威也从前面掩杀过来。

(由于强援突至,黑衣人与镖师们的强弱攻势瞬间逆转,黑衣人纷纷跳下斜坡逃跑了。

(众镖师挂彩有轻重,却也未有人丧命。沈三江背上已由其他镖师简单包扎,向杜仲威二人致谢。

沈三江:多亏杜捕头、小青姑娘及时赶到,否则这路草药竟要丢在这苏州城外了。

小青:好说好说,这也是我们自己的事。

杜仲威:幸好有惊无险,正巧我们要去青松观一趟,遇着你们。你们赶紧收拾一下,运回城去吧。

(众镖师扶正一些歪倒的镖车,收拾地上散乱的物件。

(小青回头,见越清风二人仍坐在马上,往山坡下黑衣人逃去的方向望去。

小青:哎,你们两个,发什么呆?莫非你们认识那帮黑衣人吗?

詹明月:啊……怎么可能,他们蒙着面,比你们在苏州城还严实,我怎么可能认识。

越清风:是呀……我只是奇怪,虽然苏州城需要这批草药治病,但看来也不是什么珍贵草药,怎么会有人打这主意。

小青:是有点怪呢……原来你还不太笨呀。

(虎丘山远景。

(青松观外景。

(青松观大殿。木道人闭目打坐在一个蒲团上,手执一柄拂尘,看似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越清风、詹明月领着杜仲威、小青进入大殿。

木道人:(睁开眼)清风、明月,你怎么好久都没回观来了?他们两个又是谁啊?

越清风:师父,只因十天前苏州城闹瘟疫封城,我们本以为也就封个一两天,就没急着出城。哪知后来疫情愈发严重,看着是要长期封城了,我们就出不来了。只是近日,一则我们想念师父,二则听闻这苏州瘟疫可能是妖怪作祟,所以我们想回来请师父下山,替苏州城降妖伏魔,解救百姓疾苦。

詹明月:这位是苏州府的杜捕头,这位是保和堂的小青姑娘,现在苏州城全赖保和堂救治瘟疫,才勉强支持。

杜仲威:(朝木道人拱手)听闻道长素有神通,还请道长能出山相助,彻查是否真有妖物散播瘟疫,若能剪除此妖,苏州全城百姓也将感恩戴德。

木道人:杜施主言重了。只是近日我也曾登山远观苏州城气运,哎,只怕此乃劫数使然,非人力可挽啊。

小青:什么劫数啊,你能否说明白点。

木道人:就是天遣!看苏州此疫之重,断非普通妖怪所能施来,定是上苍瘟神所施。

小青:什么?瘟神?神仙还有害人的吗?

杜仲威:是呀,据我所知,天上诸神都为护佑万民的,如此残害百姓,又如何能称之为神。

木道人:到底是年轻人啊,少些见识,原也不怪。自上古时期,就有瘟神禺疆,所到之处,瘟疫袭卷。后来天庭也不容禺疆太过残暴,就派兵捉拿、镇压、封印。这镇守封印的五位上神,被称为五瘟使者。在与瘟神的对抗中,慢慢消解、吸收了禺疆的散瘟能力。后世人们所知的瘟神,其实正是这五瘟使者。

小青: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这天庭原不是说要镇压瘟神的吗?怎么一个瘟神反变成了五个瘟神,这天庭做得是不是太失败了。

木道人:非也非也,小姑娘,你又错了。五瘟使者是能控制散瘟能力的,他们可是天庭正神,为天庭所用。杜捕头,正如人间有司法,天庭也未尝没有刑狱啊。人间若有对上天不敬者,天庭就会派出五瘟使者,播下瘟疫,以示惩罚。这就是天遣。

杜仲威:(震惊)那……那苏州百姓又有什么过错,为何要遭此天遣?

木道人:哎,此乃天机,却非贫道所能参透了。杜捕头,天威难测的道理,我想你也是明白的吧。

(杜仲威与小青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木道人:(仍是淡淡道)二位施主请回吧。既是劫数,贫道非不为也,实不能为也。

杜仲威:道长畅谈天机,在下凡识愚昧,却难以参透。不过还有一事,想请道长指点。

木道人:但说无妨。

杜仲威:此前我们追查瘟疫源头,发现是由于慈心堂张德安大夫派了他的徒弟来贵观求取生蟾蜍作为药引,导致病人身亡,而经手照顾病人的最先染上瘟疫,自此传开。所以能否请道长引路,带我们看看这蟾蜍生于何处,长什么样子?

(木道人引着杜仲威与小青,还有几名弟子来到菜园。

木道人:就是这了,当初张大夫索要的两只蟾蜍就是从这里抓的。

小青:哪里有啊,我没看到?

木道人:清风、明月,你去赶出来,顺便抓两只起来给二位施主细看。

(越清风与詹明月应声而去,到菜园里走了一圈,惊出十余只蟾蜍,活蹦乱跳的。

(越清风与詹明月眼疾手快,一人抓住一只蟾蜍,拎到杜仲威与小青前面。

小青:好恶心。木道长,这是你们养的吗?

木道人:哈哈,万物天成,又何需我养。

小青:麻烦你们,将这两只装笼子里,我带回去给姐姐验看一下。

(小青与杜仲威骑马缓行,后面还牵着两匹空马。小青提个小木笼,装有两只蟾蜍。

杜仲威:(神色凝重)我原以为今日有重大发现,将是苏州城的转机。呵呵……天遣?

小青:杜大哥,你也别太绝望。这木道人的话,也未必可全信。天遣之说,也有可能是他胡说八道的。我看你也没必要告诉陈大人了。

杜仲威:(苦笑)对大人我岂可有隐瞒。只是想必大人也不会公诸于众,以免民心动摇啊。

(过了一会,杜仲威看着小青,也想找个话题。

杜仲威:小青姑娘,刚才出城时看你骑马还挺不习惯的样子,现在却像模像样了,真是有驾驭天赋啊。

小青:(得意)那是,也不看我小青是谁。

杜仲威:莫非……小青姑娘也是黎山老母门下。

小青:你以为黎山老母是那么容易收弟子的吗?我可没那福气,我只是跟姐姐随便学了一点点,嘻。

杜仲威:哦。那依小青姑娘之见,这青松观与木道人也是大有可疑吗?

小青:唔,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我还是得先请教姐姐再说。不过我可提醒你,这木道人有些门道,你不要轻举妄动,明查是暂时查不出什么的,你还是专心做好苏州城的治安吧。如有需要,由我们保和堂来暗访,监视着青松观。

杜仲威:那我这里先得谢过了。(抱拳)

小青:别客气,现在我们整个苏州城都像一家人了,同舟共济嘛。不过如果我们要抽人来这监视,你可得多派些人来保和堂帮忙打杂。

杜仲威:那没问题,有需要尽管提,我可以安排。另外,我还可以再给保和堂送辆马车。如果许大夫有需要出行的话,小青姑娘就可以充当御用车夫了,也给许大夫省些事。

小青:御用车夫?哈,听起来不错呢。

杜仲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该死的瘟疫!唯一有个好处就是咱们可以在苏州城街道自由骑马驾车了。回吧……驾!

詹明月:(小心问)师父,这苏州城真是天遣吗?

木道人: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越清风与詹明月侍立一旁,欲言又止。木道人闭着眼。片刻后,才又睁开眼,也不瞧二人。

木道人:清风、明月,为师以前待你们如何?

越清风: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

木道人:那就好。为师前段时间闭关,就要参透长生之法,只是还欠些火候与机缘。只要你们听话,为师以后就将这长生之法传授给你们。

(小青已回来向白素贞交差,那个蟾蜍木笼放在桌上。

小青:姐姐,上面真有瘟神吗?(见白素贞微微点头)那如果真是上神所为,那我们算不算逆天行事啊?

白素贞:那木道人所言属实,但杜捕头的质疑也有道理。天庭瘟使断不会无故降罪人间的。

小青:那么木道人说话,半真半假,这就可疑了。姐姐,你看这两只癞蛤蟆有问题吗?

白素贞:我看过了,这只不过是普通的蟾蜍。张德安若以此入药,最多不过医死那两个外商客。但还至于激发异变,产生瘟疫。

小青:那好不容易有条线索又断了?真不甘心!不行,我一定要盯着那木道人,我就觉得他有问题。(见白素贞瞧来)姐姐,我在想他故作高深莫测,实际道行应该也不低,怎么就没看出我是青蛇呢?如果看破不说破,故作糊涂,那就更可疑了。

白素贞:你的怀疑有些道理。不过敌友未明,不可轻举妄动。你让五鬼轮流去青松观监视。你继续留在保和堂帮官人照应病人。

27 【弥月】

(陈夫人临时在家设了一个佛堂,供着一尊观音像。陈夫人跪在观音像前,喃喃祷告。

陈夫人: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在上。自我夫君知府苏州以来,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治下苏州百姓安居乐业。民妇实不知是如何获罪上天,竟遭此天遣瘟疫,请菩萨赐教,求菩萨怜悯。莫不是民妇无德,无以相夫教子。我夫君也常怪我干涉他的政事,说什么牝鸡司晨。如果这也于天理不容,有违伦理,那就请菩萨降罪我一人吧,只求不要再为难我夫君与苏州百姓了。(磕头)

(陈伦悄然走进,听到夫人所说的话,一阵心疼,过去将夫人扶起。

陈伦:夫人啊,你又多疑了,言重了。我从来没有怪你的意思,那都是偶尔口不择言说的气话。你是我的好夫人,那上天正神又怎么会因你这微小得、再不能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兴师问罪呢?

陈夫人:可是若非瘟神降罪,那怎么保和堂的许大夫还有白娘子,都过这么久了还没治好瘟疫呢?

陈伦:夫人,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救人啊,可比杀人难上千倍万倍。你不要着急,咱要多给保和堂一些时间。(扶着夫人边往外走边说)虽然咱们封城的日期越来越长,但城内百姓的凝聚力也越来越团结了,保和堂那边追查瘟疫源头的事也渐渐有了眉目。所以请夫人安心,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抗疫战的。

陈夫人:真的吗?

陈伦:当然是真的!所以这天遣之说,不论真假,请夫人以后都别再提了,否则传出去闹得人心惶惶,你就是那造谣、传谣的人了。

陈夫人:好,我不说了。我当然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陈伦:那你今天就开心点。夫人你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可是咱们一双儿女的满月之喜啊。虽然因为封城的原因,我也取消了这喜宴,但我们夫妻俩可以在家自己庆祝庆祝啊。

陈夫人:哎呀,瞧我,只顾提心吊胆的,竟把这事忘了,多亏相公还记得。对了,你等等我,我还得回去再拜拜,谢谢观音菩萨。

陈伦:哈哈。(看着夫人的背影,难得展颜一笑)

(白素贞来访,陈伦夫妇相迎。

白素贞:见过陈大人、陈夫人。

陈夫人:白娘子怎么今日得空前来,所为何事啊?

白素贞:素贞特来祝贺贵公子与小姐的弥月之喜!

陈伦:(与夫人对视一眼,倍感欣慰)难得白娘子还记挂犬子犬女。不过因为疫情原因我已经取消了喜宴,却怎敢还劳白娘子前来。

白素贞:陈大人克己奉公,以身作则,实乃苏州百姓之福。不过即使在这非常时期,大人取消了喜宴,我家官人也不便前来,但我自己还是得来探望贵公子小姐的。毕竟他们是我亲手接生的,也算是有缘了。

陈夫人:多谢白娘子。喜儿,翠儿,快抱公子小姐出来,让恩人瞧瞧。

(两个丫环各抱一个孩子出来。白素贞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也满心欢喜。

(白素贞取出两个长命锁。

白素贞:这是我送给孩子们的长命锁与手镯,请夫人收下。

陈夫人:白娘子,这怎么行啊。你来探望小儿,已经十分感激,怎敢再收此厚礼。

白素贞:这是前日我秘托城内最好的石记银匠专门打造的。石师傅一听说是为陈大人的公子小姐,连夜亲自设计了这对龙凤长命锁,还不收我一分钱的手工费。石师傅说陈大人为苏州瘟疫殚精竭虑,严密封城而又保障了百姓们的生活起居,他感激在心,要为公子小姐献礼,祝愿公子小姐长命百岁。所以,这不仅是我的一点心意,更是石师傅的心意,请陈夫人务必收下。

(陈诚躺在床上休息,书桌上笔墨尚未干。

(一阵敲门声,门被推开,白素贞、陈伦、陈夫人走进来。

(陈诚挣扎着坐起来。

陈诚:(惊讶)白娘子?你怎么亲自来了?大人,夫人,你们别……别进来。

白素贞:(闻了闻屋内气息)这屋子想必已按保和堂药方每日熏过,只要不耽搁太久,也无大碍。

(陈伦与陈夫人站定,没再走近前去。

(白素贞到陈诚床前,拉过一条凳子坐下,给陈诚把脉。

白素贞:陈师爷,今天是大人的公子与小姐弥月之喜,我来看公子小姐,顺便也就来给师爷瞧瞧。

陈诚:啊,公子小姐都满月了,恭喜呀?时间可真快,我们封城也半个多月了吧。

陈伦:是半个月了,病人虽多,但百姓们都还安好。

白素贞:陈师爷,恕我直言,这几日我查验你的滴血飞鹤传讯,发现你的病情是日益加重。想是你在府上太过焦虑,整日还想着公事,导致睡眠也不好。所以我建议师爷还是移至我们保和堂安心养病吧。

陈诚:(语气虚弱)不,不必了。我就在这吧。封城之治,从未有之,我要留下来辅佐大人,怎能将千斤重担都压在大人一人肩上。

陈伦:诚师爷,你就去保和堂吧。你不仅是我的师爷,更是我的世叔,看你都一把年纪了,我怎么还忍心让你日夜操劳呢。苏州封城,现在已经步入正轨,百姓们众志成城,齐心抗疫,你就别太担心了,一切有我能处理好的。

陈诚:大人,你是我们陈家的骄傲,就让我能帮你一点是一点吧。

陈夫人:诚叔,你就听我们一句劝吧。你去保和堂,有白娘子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大人这我也会照顾他,我虽然读书没你们多,但道理都懂。

白素贞:陈师爷,如果你还放不下,那就将手头上的文书也一起收拾搬到保和堂来,你有什么想法,就先写下来,我再让人传信给大人。我家官人与三皇祖师会的众位大夫,早就开始通过书信研讨疫情了,不一定要当面奏报的。

陈夫人:是呀,这个办法好。诚叔,你就答应去吧。再不答应,就是不相信我也能辅佐相公处理事务了。

(陈诚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28 【亡魂】

(许仙与白素贞分别在不同病房间穿梭忙碌。

(小青突然推门进来。

小青:姐姐,不好了。(看了一眼房内的病人,俯在白素贞耳边低声)陈师爷死了。

(白素贞大吃一惊,顾不得眼前的病人了,与小青转身就走。

(陈诚所在病房,陈诚安静地躺在床上,了无生气。

(白素贞与小青急急赶进来。白素贞坐到陈诚床边,拉过他的手一探脉,神情一滞。

(许仙随后冲进房来,冲到床边,俯身一探陈诚的鼻息。呆呆地抬头看了白素贞一眼。

许仙:陈师爷他……他真的死了?

(白素贞缓缓点头。

(许仙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霍地站起,转身面壁,左手撑在地墙壁上,右手不住地拍打墙壁。

许仙:师爷死了,还是死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可还是救不了他。这岂不说明我们之前研制的药方与一切手段,都是无效的?一个师爷死了,可能马上就会有更多的人接连死去。难道真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全城百姓就这样被瘟疫吞噬吗?

(白素贞也站起来,走到许仙身后,轻轻拍了拍许仙肩膀。

白素贞:官人也不要太悲观。陈师爷……他是自己年纪比较大了,又操劳过度,才支撑不住的。但并不代表其他病人也会如陈师爷这般不治……

小青:是啊,许官人,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白素贞:官人,你要振作起来,还有其他病人等着你照料呢。你莫要因此影响情绪,去吧,这里陈师爷的事就先交给我了。

(白素贞扶着许仙两肩,将许仙转出来,慢慢推出门去。

(白素贞赶紧关好门,又与小青商量。

白素贞:青儿,你先在此照顾好陈师爷。

小青:姐姐,你要做什么?你还要怎么救陈师爷?

白素贞:他的魂魄已经被黑白无常拘走,我去追回来。

(白素贞话未完全说完,一旋身化道白光消失了。

(黑白无常押着陈诚的魂魄飞行。

(白素贞从后飞来。一个翻身,落在黑白无常前面,伸手拦住。

白素贞:二位神君,请留步!

黑无常:白素贞,你想做什么?

白素贞:(拱手施礼)二位神君,这位陈师爷为了苏州百姓,鞠躬尽瘁,因病枉死。素贞不忍,斗胆请神君将其魂魄还我,让我救其还阳。

白无常:白素贞,你在苏州解救瘟疫,我原也敬佩。但这人既然已死,就不该你归你管了。请让开!

白素贞:请神君通融。之前因顾锦霞之事二位不是还说欠我一个人情?难道就不能卖我一个面子?

白无常:哼!你私配凡夫,我们不闻不问不说,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休要不知好歹,得寸进尺。这魂魄大事,职责所在,绝难徇私!

白素贞:我好言相求,二位如若不依,就莫怪素贞得罪了!

黑无常:哟,你胆敢跟我们丰都城作对?看我怎么教训你。

(黑无常扑过来攻击白素贞。白素贞接招。白无常放下陈诚,上前夹攻。陈诚颈中仍戴着锁链,动弹不得。

白无常:(边打边说)这老人年过花甲,也算不得夭寿,就让他转世投胎,岂不是好。你又何苦与我们作对,有干天和。

白素贞:陈师爷他心系苏州,绝不肯跟你们走的。何况我曾答应过陈大人与陈夫人,又岂能失信,让他亡于保和堂。

黑无常:眼看这苏州瘟疫马上要死一批人了。白素贞,你又能救得了几个,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们兄弟又岂是好惹的。

白素贞: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求二位神君再宽限七日,七日后若不能救他还阳,尽管再来拘魂。

黑无常:阎王让你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这也是能讨价还价的吗?

白素贞:二位再纠缠不清,可别怪我真不客气了……三味真火,去!

(白素贞张口一吐,两团火焰直逼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大惊失色,转身就逃。两团火焰穷追不舍。

(白素贞再手一指陈诚,颈中锁链应声而落。

(小青还守着陈诚。

(一道白光闪过,白素贞押着陈诚的魂魄回来了。

小青:姐姐,你可回来了。黑白无常呢?

白素贞:我用三昧真火打发了。

小青:(有点吃惊)啊,三味真火?

白素贞:(忙道)只不过吓退他们而已。

(白素贞将陈诚魂魄推往床上的身体。然后盘坐对面,开始施法。

(良久,收功。

小青:姐姐,怎么样?

白素贞:(叹了一口气)唉,陈师爷身体衰竭,怕是难以与魂魄相融。现在是若即若离,一时也醒不过来了。只有彻底根除瘟疫,他才有可能还阳了……哎呀,遭了。

(一些纸鹤纷纷飞入保和堂。

(白素贞猛地推开门,闯进来。看一眼悬在半空的纸鹤,同时还有纸鹤陆续从窗口飞入。

白素贞:(大惊)不好,这么多黑色了。

(小青跟着闯进来。

小青:黑色?(看着半屋的纸鹤,尽成黑色)黑色怎么了?

白素贞:(黯然道)黑色……就代表那个病人已经死了,如同陈师爷那样,魂魄离体。

小青:(也震惊了)啊,怎么突然间死了这么多?

白素贞:(喃喃自语)他太狡猾了……竟能趁我离城这一会功夫,开坛作法,激变了许多病人体内的余毒……百密一疏,功亏一篑啊。青儿,你说我为了救陈师爷一人,却让这么多人惨遭毒手,我是不是做错了?

小青:怎么是你的错呢?姐姐,就算全天下都错了,也轮不到你错啊。

白素贞:可是遭此变故后,只怕之前尚能控制的药方,就要失效了。恐怕真如官人担忧那样,要死越来越多人了……

小青:怎么会这样……还有办法解救吗?

白素贞:(缓缓摇头)除非,把这些染病的病人都烧了,就能让剩下的人安全。

小青:啊,这肯定不行的……肯定还有其他办法,是不是?

白素贞:(突然眼神一亮)对了,定魂珠!你快去向顾公子借定魂珠来!

29 【定魂】

(敲门声。顾锦云开门。小青闪身进来。

小青:顾公子,没打扰你休息吧。

顾锦云:没,我还在读书。

小青:果然是书呆子。

顾锦云:小青姑娘夜访,不知所为何事?

小青:你……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顾锦云:嗯。这封不封城,其实于我影响不大,我反正终日闭门读书的。现在还专门有人送米送粮,更是省事……至于小青姑娘专程给我送的两样物事,我想是用不着的。

(顾锦云一指书桌,灯光照下,桌角放有一块白纱,白纱上放着一只纸鹤。

小青:你真是奇怪。现在全苏州城人人自危,你却觉得躲在家里逍遥自在。

顾锦云:小生惭愧。不知外面这疫情到底怎么样了?

小青:很不好,现在开始死人了,恐怕很难控制……

顾锦云:哦。白娘子也没办法吗?

小青:正是姐姐叫我来向你借定魂珠的——哎呀,你快将定魂珠给我吧。不跟你扯其他的了,反正你不懂,也不关心。

(顾锦云走到床头,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粗布布袋。再回小青跟前,递给小青。

顾锦云:小青姑娘,这个给你,请你们一定要成功!

(白素贞燃起蜡烛,在观音像前跪下,合十祷告。

白素贞: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在上,弟子只为挽救城内生灵,暂行禁魂之术,望菩萨体谅。如蒙菩萨垂怜,请为弟子指点迷津,助弟子早日勘破瘟疫根源。

(白素贞走出观音庙。苏城寂静,惟有星光万点。

(白素贞伸手一张,掌上定魂珠。

(定魂珠从白素贞手心缓缓升起,越升越高,白素贞也随之抬头盯着定魂珠。

(定魂珠没入夜空。白素贞也骤然飞起,腾上半空,停在定魂珠上方一尺处,单足虚踏定魂珠。

(白素贞开始施法,布置结界,笼罩着整个苏州城。

(城内的游魂,飘飘荡荡,逐渐被吸入定魂珠。

(小青正在焦急候着。一道白光,白素贞下来了。

小青: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定魂结界可布置好了?

白素贞:嗯。暂时可以护住这些亡魂了。

小青:能保多久?

白素贞:大约七天吧。

小青:那之后呢。如果还没铲除这瘟疫背后的始作佣者,又会怎样?

白素贞:(沉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人散播瘟疫,若为害人,现在既然已经有人死了,料定近日必有动作。你我只要守株待兔。

小青:那……昨夜病死的这些人,到底算死了,还是没死呢?

白素贞:就算假死吧。你传话下去,将这些人特殊照顾,单独换至在祠堂里,与其他病人分开。

小青:好!

(许仙突然推门而入。

许仙:(急叫)小青……娘子,你果真在此。

(许仙奔至白素贞跟前,满眼急色,又是心疼。

许仙:娘子,你昨夜忙什么去了?难道一宿未睡?

小青:还不是为了你与城内百姓奔波。

许仙:我知道昨夜死了很多病人。但是,娘子,你也要保重身体啊。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拂了拂白素贞头上一缕被晨风吹乱的头发。)

白素贞:(展颜一笑)官人,我们还有机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黑白无常立在半空,远远望着苏州城,一层若隐若现的结界。

黑无常:哇,这白素贞疯了吧,居然布下这么巨大一个结界……原来她法力这么高呀。(想想心有余悸)

(白无常仍默默地注视着那结界,并未搭话。

黑无常:不过这白素贞也太给咱哥俩面子了吧,摆这么大阵仗防着咱们?

白无常:我看不像。这结界也许不止是防咱们的。

黑无常:哦。不管她想干什么,只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无常:撤!既然白素贞说宽限七天,那就等她七天。

黑无常:对,我们就给她这个面子。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撑上几天。

30 【落井】

(官道远处走来一和尚。袈裟,托钵,禅杖,正是法海。

(行至护城河桥头。另一头的守城官差连忙喝声阻止。

官差:那边的和尚,请停步!

(法海并不理会,径直过桥,来至官差前面,呼声佛号。

法海:阿弥陀佛。

官差:和尚,你不识字吗?前面道上一路竖着好多牌子,明明写着苏州瘟疫,闲人绕行!你要化缘,请到别处去!

法海:老纳法海!

官差:我管你什么海。难道你还聋了?听不见我跟说吗?(又大声叫)这里有瘟疫!走开!

法海:(仍是笑容可掬)老纳正是为瘟疫而来。数月前老纳曾去解救汉阳瘟疫,不想让那妖孽逃了,想必是又逃至苏州为祸来了。

官差:哦……是听说汉阳有个和尚。且不说你是不是那个汉阳和尚,就算是,那汉阳城死了一半人,他是怎么救人的?那是去超度亡魂的吧。

法海:(一怔)这……老纳不是汉阳和尚,老纳来自金山寺。

官差:你还有没完,这么固执?苏州城已经有了保和堂帮助我们对抗瘟疫,用不着和尚你来插手。我们只要保和堂救命,不要和尚超度。听明白了吗?苏州已封城,请赶紧走。

(法海无奈只得转身退回桥外,走远了,仍是不住叹气。

法海:哎,悯世人多愚昧。

(回头再看了一眼城头结界。

(法海端坐,敲着木鱼。旁边金钵内呈现城内保和堂白素贞与许仙救治病人的情形。

(白素贞正在照料病人。小青急急来到门口。

小青:姐姐,快来,出事了。

(白寿手捂胸口,伏在桌上,面如金纸。显是受了重伤。

(白素贞与小青推门而入。

白素贞:(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白寿:(虚弱地说)白娘娘。这些天我们兄弟一直在监视青松观,之前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听一个小道士讲,好像还是在做道场,准备给苏州百姓做法事。但今天我在后殿感觉有一口井挺奇怪的,正想靠近,却被木道人发现了,被他用符打伤了。

(白素贞正想施救。突然一阵心神不宁,凝神一思,便已明了。

白素贞:不好,又有高人来访。青儿,你给他疗伤,我去会客。(化光而走)

(白素贞落下。

(法海停下敲木鱼,抬眼注视着白素贞。

法海:大胆白蛇,你终于出来了!

白素贞:白素贞见过禅师!不知禅师有何见教?

法海:明知故问。你私配凡夫,意欲何为?

白素贞:(看了一眼法海旁边的金钵)我在苏州的所作所为,想必禅师已然知晓。我问心无愧,禅师又何必明知故问。

法海:你……蛊惑人心,居心叵测!人有人道,妖有妖道。请你速速离去,回山潜心修炼,念你还未行恶果,或可饶你一命。若再恋栈红尘,定要收了你。

白素贞:我与官人全心全意救治苏州百姓,何来居心?禅师诛心之论,恐怕有失得道高僧风范!

法海:(暴怒)妖就是妖!任你巧舌如簧。死到临头,且让你见识佛法无边。

(法海抡起禅杖,猛地弹起,发起攻击。

(白素贞一直警戒着,堪堪闪开。

(两人战在一起。良久。

(法海久战不下,几次想祭起金钵。白素贞知其金钵厉害,小心施展,或避或逼,令其金钵不便出手。

白素贞:(趁隙且战且分说)禅师为何如此不识好歹。想禅师此行,定也是为追查瘟疫而来,却为何忘却本份,反与我白素贞来为难。

法海:收妖,收了你,也是我的本份!

白素贞:你收了我不要紧,只怕这一城亡灵,再无生还希望,染病百姓,也将尽遭毒手。禅师若慈悲为怀,岂能让这背后散播瘟疫之妖奸计得逞?

法海:(突然停下)你知道那蟾蜍妖身在何处?

白素贞:(也罢手)果真是蟾蜍?城西虎丘山青松观,日前我有派人监视,颇为可疑。禅师不妨前去一探究竟。

法海:(盯了白素贞半晌)好,今日暂且放你一马。待我收了蟾蜍妖,你若还不知离去,我回头再收了你!

(法海立于观门,抬头看了看。

(一阵哈哈大笑,木道人从内迎出。

木道人:法海禅师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啊。

法海:道长认识老纳?不知道长尊号?

木道人:金山寺法海禅师,名震江南,谁人不识啊?贫道以木为姓,承蒙苏州百姓看顾,称贫道一声木道人。

法海:原来是木道长。

木道人:禅师里面请!我可是日盼夜盼,终于把禅师盼来了啊。

法海:(边往里走边问)木道人等老纳何事?

木道人:只因一个多月前,贫僧擒获了一只蟾蜍大妖……

法海:(惊喜)什么,你抓住了蟾蜍妖?

木道人:正是,此刻就镇压在后殿!当时那妖怪身受重伤,否则以贫道的微末道行,又岂能收伏得了它。后来一查问,方知是法海禅师的功劳。贫道不过机缘巧合,借花献佛而已。今日禅师来了,贫道就将此妖交于禅师,正好为江南百姓除害。

(木道人指着一口枯井,井口贴有几张符箓。

木道人:禅师请看,就是这了。

(法海凑近井口,往下一看,黑黝黝的,枯井甚深,隐约是有一只大蟾蜍,趴在井底,一动不动。

法海:这果真是那蟾蜍妖?

木道人:岂能有假。禅师如若不信,何不下去细察。不过务请小心,只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法海:(微微一笑)无妨,老纳岂能怕它?

(法海纵身一跃,跃入井中。

(木道人随即手一挥,一口巨大铜钟从天而降,盖在井口。

(木道人再一个翻身,跳上巨钟。头下脚上,左手压住钟顶,右手拈着几张符箓,快速贴在巨钟周身。随后双手压顶。

木道人:(语调一变,纵声狂笑)法海,我等你多时了,你终于送上门来了!

法海:(突逢变故,不由惊慌)木道长,你这是何意?莫非,你才是那蟾蜍妖?

木道人:恭喜你,答对了!凭那臭道士的微末道行,能奈我何?不过自取其辱,自取灭亡。

法海:卑鄙!但你也莫要得意,这井底的难道不是你的真身吗?为引我入局,可谓不惜代价啊。

木道人:是又如何,我不要了。这副残躯,既被你打坏,舍弃了也罢。木老道这身法体,以凡人之身修行近百载,倒也凑合可用。

法海:夺舍?你竟能夺舍之术?

木道人:(洋洋得意)过奖,过奖!所以那副残躯,你若想玩,就赏给你吧。反正它已功德圆满。一个月前它已经吐出我修炼千年的毒液,好好地滋润了一番两个小蟾蜍,被送进了苏州城。现在苏州城马上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法海:(愤怒)痴心妄想。凭你这一口井,一口钟,就想困住我法海?

木道人:我也没打算困你天长地久,能困个三五日也就足够了。待我吸尽了苏州魂魄,炼化干净,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到时你想怎么个死法呢?你对我穷追不舍,我恨不得吃你的肉,饮你的血。我倒想尝尝看,你这和尚的血肉,是否如传说中唐僧肉那般滋补。

(法海不再答话。将井底那只蟾蜍收入金钵,然后盘坐井底,打坐。

(上面青松观后殿,跑进一队小道士,围着井口巨钟,摆起阵法。

(木道人从钟顶跳下来。

木道人:徒儿们,你们轮班守护阵法,看好这和尚,他企图放出妖怪,千万莫要他跑出来坏事。待明日事成之后,我就传你们长生之法。哈哈!

众道士:(齐呼)谨遵师命!

木道人:杨森,你身为大师兄,务要严加督促,不可懈殆。清风明月二人离观多时,防有异心,为师暂且让他们在后园种菜了。

杨森:是!祝师父马到功成。

31 【战苍穹】

(木道人正参禅打坐。突然睁开双眼,阴恻恻一笑。

木道人:吉时已到!

(木道人起身,在巨钟上又补了几张符箓。然后腾空飞起,直向苏州城方向而来。

(杨森领着众道士,仍在庄重地守护阵法。

(白素贞和衣而睡。突然醒来,睁眼。起身,缓缓坐到梳妆台前,凝神一会。

(许仙也惊醒了,在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

许仙:娘子,怎么这么早起来啊。

白素贞:(望了望窗外)山雨欲来,将有大战。

(微光迷蒙。一阵狂风刮过。

(白素贞霍然起身,化道白光,直射窗外。却留下一句话。

白素贞:青儿速来,保护官人!

(许仙猛地掀被而起,跑至窗台边。

(小青急急闯入。

小青:姐姐在哪里?

许仙:娘子……娘子她飞走了,好像很严重,小青,你快去帮她。

小青:(缓了一缓)许官人你别急,姐姐既然叫我先保护你,她一定没事的。你且放宽心,该干嘛就干嘛。凡事都有姐姐罩着呢。

(云雾暗淡。结界笼罩处,定魂珠熠熠生辉。

(木道人飞来,俯冲而下,伸手欲摘那定魂珠。

(白素贞从下蹿起,迎上一掌,将木道人震开。

(白素贞将定魂珠虚踩足下,冷峻地看着木道人。

木道人:我道是何方神圣守在苏州城,却原来也是条蛇妖啊。可笑,可叹。

白素贞:你就是木道人?你就是那背后弄法散播瘟疫之人?不对,你不是木道人,你是那千年蟾蜍妖?

木道人:呵呵,名相皮囊,如过眼云烟,又何必执着。

白素贞:不管你是谁,我发过誓,只要你敢现身,我定要让你伏诛,给苏州全城百姓赎罪!

木道人:诶,又不是谈情说爱,别乱发誓,要替人出头,靠的是本事实力。

白素贞:你有何本事?不就会在背后下毒,残害百姓吗?须知多行不义必自毙。

木道人:(发怒)白素贞,你休得猖狂。若在一个月前,我还忌惮你三分,但今非昔比……嘿嘿。

白素贞:那又如何,不管从前现在,我都没把你放在眼里!

木道人:哼,之前我不过是旧伤未愈。我本想在三日之内将毒气传遍苏州,不料被你破了法术。不过没关系,我马上改变策略了,我可以等。我就是要让你们慢慢地被传染,在恐惧绝望中一个一个地慢慢地病死……

白素贞:大言不惭,自我陶醉。你都不敢踏进苏州半步,又岂能知苏州百姓是如何过活的。

木道人:你……你也别得意!你难道不知这一个月来你做了多少无用功,耗费你多少法力吗?我修炼千年的毒液,又岂是易与的,只要一息尚存,就能一传十,十传百。你能耐你救啊,我就是要让你去救。救到你心力交瘁,就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悔不当初。更可笑的是你不惜代价布这劳什子定魂结界。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还得感谢你呢。若这亡魂四处逸散,我还得费劲逮回来呢。多亏你帮我聚集起来,可方便我了。今日七月十五,极阴之日,正是我收割炼魂的黄道吉日,事半功倍。哈哈!

白素贞:哦。原来你是这般如意盘算的。只可惜今日未必是你的黄道吉日,忌日都不配,无德之魂,无人祭奠!

(木道人气急败坏,言辞交锋,气势上始终压不过白素贞。

木道人:呀……我不跟你啰嗦了。交出定魂珠,否则不与你善罢甘休。

(木道人开始抢攻。白素贞沉着应战。

(白素贞双足始终不离下方定魂珠左右。木道人试图从四面八方袭击,一时却也奈何她不得。

(法海仍在井底打坐,手持佛珠念念有词。

(井口的巨钟微微颤动。

(众小道士加紧守阵。

(白素贞再次击退了木道人的攻势,突然想起一事。

白素贞:(好整似暇)阁下今日突然等不及了,怕还另有原因吧……法海禅师可曾到青松观?

木道人:(闻言一怔,也停攻)法海?你也见过法海?哈哈,想必法海没有对你客气吧?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将法海困住了。白素贞,不如咱们合作吧,何必斗个你死我活。咱们先联手把法海那和尚灭了。然后你尽管与你家小男人逍遥快活去,只要不管我的闲事就行。

白素贞:住口!我岂能与你这妖道同流合污。

木道人:荒唐。你也是妖啊。是哪个凡人把你迷得这样神魂颠倒的,竟甘为一城凡人卖命。你这样又会有什么好下场?法海一样不会放过你。凡人若知道你的身份,也容不下你!

白素贞:(想了想)众生原应平等。妖界一族,就是被你们这类自私自利、残害无辜的败害名声。我一生修行,恪守正道,羞与你等为伍。我与苏州百姓,和睦相处,你胆敢来犯,我就要为民除害。

木道人:白素贞,你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你就与他们陪葬吧。

(木道人突然妖力暴涨,也不近前抢攻,直接将全身法力向白素贞袭来。

(白素贞圈手接住,倾吐法力抵挡。

木道人:嘿嘿,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民除害,却一动不敢动。你只是在吓唬我。原来你有大半法力要支撑这结界,根本没余力来抓我。我才是立于不败之地那个。我差点上你当了,我何必以己之短,攻人之长?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吧?再不退让,我就要废了你!

白素贞:(面色微变,半晌平复语气,才淡淡道)任你如何,自当奉陪!

(杨森还在指挥守阵,越清风、詹明月跑进后殿。

越清风:(大喊)大师兄,请住手!

杨森:让你们看守菜园子,来这里干什么!

越清风:请放了法海禅师吧。法海收妖,威名远播,又怎么可能与妖怪为伍。师父一定是搞错了。

杨森:你竟敢背叛师父,吃里扒外!

越清风:大师兄,求你清醒吧。咱们师父一定不是原来的师父了,否则怎么可能对苏州瘟疫坐视不理。

法海:(声音从井底传出)阿弥陀佛,小道友可算明白人。你们师父已被蟾蜍妖控制。快将老纳放出,收了妖魔,或许还能救你们师父。

杨森:不可能,师父就是师父。你们别胡说八道,忤逆犯上。

越清风:大师兄,你一直在师父身边,师父从什么时候变了,为什么变了,你应该更清楚啊。

詹明月:大师兄,那日虎丘山下劫草药的,可是你带人所为?苏州百姓,齐心抗疫,我亲历感受,令人动容。我们若为修正道,岂能如此行事?

杨森:住口!你们污蔑师尊,背叛师门,自甘堕落,与妖为伍!今天我要替师父清理门户,既然带剑上殿,早就存心不良,那就拔剑吧!

(杨森拔剑,与越清风、詹明月斗在一起。

(许仙穿戴整齐,与小青在各病房巡视了一圈。

(许仙与小青回到内室。许仙呆呆地望着窗外看了一阵。

许仙:(镇定道)小青,你姐姐出去这么久了,还没消息,你去看看吧。你不用看着我的,我没事。

小青:(看了看许仙,又望望窗外,才郑重地点点头)好!

(白素贞与木道人仍在僵持着,纯拼法力。

(罡风激荡,气冲云宵。

(须发飞舞,衣袂翩翩。

(但结界以下,风平浪静,定魂珠闪着光,纹丝不动。

木道人:白素贞,你真是个疯女人!你真要拼个两败俱伤吗,让那法海坐收渔翁之利?我可以跟你谈条件,但那和尚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白素贞不予理会,神情坚毅,只全神留意周遭法力流动。

(小青突然从结界下钻出,站到白素贞身旁。

(小青看了下两边情势,似乎白素贞不占上风。

小青:姐姐,我来帮你!

白素贞:(急道)不要……

(小青也捏起法诀,催吐法力过去。却被一股巨力反弹,立足不稳。

木道人:哈哈,一条区区五百年的小青蛇也敢来送死。

(白素贞腾出一只手,猛地拉住小青,贴到自己身上,耳语一阵。

白素贞:快去!

小青:可是姐姐你……

白素贞:我可以的。下去!

(白素贞将小青又推下苏州城去。

(白素贞陡然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嘴角渗出一丝血液。赶紧双手勉力支撑。

木道人:姐妹情深啊……不想拉她一起死,是想给你准备后事吗?

白素贞:(咽下一口血,微微一笑)是,给你准备后事。

(杜仲威站街道旁活动手脚,想是起床不久。

(小青落在杜仲威身后。

(杜仲威警觉地转过身,见是小青,松口气。

杜仲威:小青姑娘早!

小青:(急道)快传令下去,烧纸鹤!我姐姐已经揪出了那散播瘟疫的元凶!

杜仲威:(大喜)是谁?

小青:就是木道人!

杜仲威:在哪里,我们去帮她!

小青:(急忙抓住杜仲威手臂,另一只手指指天上)在上面呢,我们帮不了的。(再用力一甩)叫你快传令烧纸鹤呀。事不宜迟,成败在此一举。

(杜仲威被小青又甩得转过身去了。

(小青化道青光而走。

(杜仲威抬头看看天,灰蒙蒙的,看不真切。再回头一看,小青不见了。

(杜仲威突然醒悟。跑到街角,用力拉一根绳索。

(苏州城,街道纵横,道旁皆连着绳索,倚门而拦。绳上系着许多铃铛。

(顿时,满城铃声四响。

(小青落入,即盘膝坐下,对着悬了半屋的纸鹤开始作法,念念有词。

(官差民丁们往来奔跑,口中呼喊不绝。

众人:烧灵鹤,举炊烟,送瘟神,送瘟神……烧灵鹤,举炊烟,送瘟神,送瘟神……

(陈夫人脚步匆匆,找到丫环。

陈夫人:喜儿,我们府上用了几只灵鹤?

喜儿:除了之前师爷用过的那只,这几日前院有个小哥也说不舒服。

陈夫人:快,都给我拿来。我要亲自去厨房焚化。

(陈夫人先点上几支香,鞠躬拜了两拜。

陈夫人:求观音菩萨、灶君老爷显灵。

(小青双手向前一指,那些纸鹤一只只都着火烧起来了。

(金员外坐在太师椅上。

(金管家毕恭毕敬地站着,端个精致的檀香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纸鹤。

金员外:真要烧吗?

金管家:听说是的,上头传令,每家每户的纸鹤一起焚烧,或许能请菩萨显灵……

金员外:这可以烧吗?十两银子一只啊!

金管家:这……如果能解除瘟疫,擒获真凶,那我们三财客栈传播瘟疫的黑锅就不用背了……

金员外:好吧,烧!

(顾锦云拈起纸鹤,举在眼前仔细端详。

顾锦云:(自语)为什么突然传令焚鹤?

(稍作思索,将一只手指伸入嘴里,咬破,滴血在纸鹤上。

(炊烟四起。

(金员外奔出至庭院,呼天抢地。

金员外:这都是我的银子啊!

(白素贞与木道人正在法力对峙。

(白素贞额上渗出汗珠。

(突然间,木道人神色怪异,头扭了扭,左手猛地抓住右手,卸去大半法力,又急忙退后数丈。

木道人:白蛇!快动手,杀了我!

(白素贞也错愕不已,暗自调息。

木道人:你这臭老道,还没死透吗?

白素贞:(惊疑)木道长?

木道人:(挣扎)白蛇!虽然与你素不相识,但知你深明大义。快动手!只要能诛杀此獠,贫道即使身死道消,也了无遗憾。快!绝不能手软!

木道人:(双手一甩)痴心妄想!不管是谁,挡我者死!

(白素贞往下一瞥,见各处炊烟袅袅升起,深吸一口气。

白素贞:(默念咒语)千纸鹤,百家血,六法不散,五灵重聚,三昧真火,一发入魂!去!(同时施法,双臂一展,一提,再合十捏个法诀,直指木道人)

(苏州城上的炊烟突然急速上升,穿透结界。

(每柱黑烟中显现几点红光,凝聚成一只只火鸦。

(无数火鸦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汇集成四只巨大的火凤凰,呼啸着直扑中间的木道人。

(木道人大惊失色,眼里尽是恐惧之色。

木道人:不……不可能!

(木道人双手乱挥,但丝毫不能阻那火凤凰的飞扑之势。

(四只火凤凰从木道人身上对穿而过。

(木道人身体、衣服未见烧焦,了无痕迹,但双手已无力地垂下。

(杨森刚将越清风、詹明月制伏,击倒在地。

(巨钟突然炸裂开,法海从枯井中飞出。

(守阵弟子们被震倒一圈。

法海:(暴怒)妖孽,拿命来!(左右瞧了瞧,腾空飞走)

(火凤凰一闪而过,渐渐又消散为红光点点。

(黑白无常突然落下,架起了木道人。

木道人:(挣扎)不,你们这两个跳梁小丑,来做什么?我还没死,你们不能抓我!白素贞,你作弊,你开挂!明明蓝没满,怎能放大招……

黑无常:兄弟,他说还没死透,我们能补刀吗?

白无常:你有刀吗?

黑无常:刀是没有的,但我可以拧他脖子。

(咔嚓一声,黑无常将木道人的脖子从前面拧到了后面。木道人再无声响。

白素贞:(惊叫)神君请手留情,木道长的遗体,还望尊重。

黑无常:啊……这歪脖子确实难看了点。

(黑无常又把木道人的脖子拧回前面,扶正了。

(木道人的身体软倒下去,但他的魂魄却还架在黑白无常手中。

白无常:白素贞,我们又见面了。今天总算见识了三昧真火的真正威力。告辞!

黑无常:嘿嘿。只要拘一个就能交差,轻松收工!

(黑白无常锁着木道人的魂魄遁去了。

(白素贞松了一口气。

(法海突然现身,站定在白素贞前面,宏亮的声音响起。

法海:老纳也想见识见识三味真火的威力!

(法海将禅杖重重一拄,定魂结界层晃了晃。

(白素贞一敛神,注视着法海。

白素贞:(缓缓道)禅师,你今日还是定要与我白素贞为难么?

(法海也注视着白素贞。

(两人一动不动,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要凝固了。

(良久。法海轻叹了一口气。

法海:罢了!白素贞,老纳即使今日收了你,谅你也不服。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拼命救这苏州全城百姓。

白素贞:(轻笑)不是我要救,是我家官人要救。不过,怜悯之心,人皆有之,难道我不该吗?

法海:阿弥陀佛。你好自为之!

(法海一转身,举起金钵,将木道人的尸身收入金钵。

白素贞:多谢禅师宽大为怀……恭喜禅师收了散播瘟疫的蟾蜍大妖,为江南百姓造福!

(法海身形一滞,然未回头,也未答话,前踏一步,腾空飞走。

(白素贞望着法海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小青突然又出现在白素贞身后,语似不屑道。

小青:神气么?那和尚不过捡了个尸体,怎么功劳就成他的了?

白素贞:青儿,你怎么又上来了?

小青:我来看姐姐把那木道人收拾得怎样了。不想又看到这个和尚,感觉他气场好强,吓得我一时不敢冒出来。

白素贞:嗯,以后咱们少惹他就是。咱们回去吧。

(白素贞与小青化光落下来。

(许仙奔进来,在门口看到白素贞,激动。

(许仙随手扯掉头上的斗蓬与面纱,张开双臂,向白素贞跑来。

(斗蓬与面纱轻轻地落在身后地上。

(许仙紧紧地拥抱着白素贞,喜极而泣。

许仙:娘子,你受累了。

白素贞:(也抱着许仙,伏在他肩上,轻轻道)官人,我没事。他们……也会没事的。

(许仙闻言,心中一动,扶起白素贞的头,再仔细端详了一下娘子的脸庞,轻轻擦拭娘子嘴角边一丝淡淡的血痕。

许仙:好……太好了!

(许仙随即又把白素贞拥在怀里。

(云开雾散,朝阳已然升起。

32 【尾声:荣封】

(苏州城街道,热闹非凡。

(前面敲锣打鼓,两尊舞狮开道。

(跟着是陈伦、陈诚徒步行来。

(接着是两个官差抬着一块大匾,上书“功同良相”。

(后面是杜仲威领着一队官着押后。宋大彪洋洋得意地跟着。

(夹道两旁,百姓争相观看,众皆喜气洋洋。

(一行来至专诸巷保和堂门前。

(舞狮在门口继续。

(杜仲威指挥着众官差在门口守护。

(外面围了一圈百姓瞧热闹。王小二挤到最前面来了。

(许仙、白素贞满心欢喜地迎接。

(保和堂的招牌移至侧面,正中间,缓缓升起“功同良相”的匾额。

(剧终)

33 【余音:进京赶考】

(护城河桥外,停着辆马车。小青与顾锦云在马车边叙话。

小青:(从怀里取出一个锦袋)这是你家的定魂珠,还你。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来取回去。

顾锦云:小青姑娘该还我的时候,自然会还给我。

小青:(又取出一个锦袋)这是黄金五十两。我姐姐说,解除苏州瘟疫,也有你的一半功劳。

(顾锦云接过两个锦袋,揣进怀里。

小青:哎……你也不会客气一下吗?

顾锦云:小青姑娘要取的,小生拦不了。小青姑娘要送的,小生自然也推不了。

小青:(扑哧一笑)那好,我再送你一样东西。

(小青将藏在身后的那只手伸到顾锦云面前,两指夹着一张素笺。

(顾锦云拿过素笺,前后两面看了看。

顾锦云:这是什么?白纸啊?

小青:这可不是普通的白纸,它也可以折成纸鹤的。不过我嫌折纸鹤太麻烦了,就直接送你了。但是呢,你可以在上面写好字再折成纸鹤,这样就可以给我千里传书了……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啊,青出于蓝胜于蓝。

顾锦云:小青姑娘向来聪慧……不过我为什么要给你千里传书啊?

小青:你……因为你还欠我两个字。不行,我也要收利息,三个字!哼!

(小青一甩手,气鼓鼓转身,跑过了桥,回到苏州城里。

(顾锦云呆呆地望着小青背影一会,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扬鞭驾起车,慢慢行驶在官道上。

(许仙与白素贞手拉着手,远眺着顾锦云的马车渐行渐远。

白素贞:顾公子进京赶考,指不定考中个状元,官人你羡慕不羡慕啊。

许仙:我羡慕什么呀?不过若娘子给我生个儿子,我倒希望他也能读书考个状元。

(许仙与白素贞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34 【余音:姐是传说】

(一名老汉贺老六蹲坐在桌上。

(周围坐着一些群众,嗑着瓜子,听贺老六海吹。

贺老六:话说七月十五,阴煞之日,白娘子与瘟神大战三百回合……

百姓甲:老六,你就吹吧。虽然我们都感激白娘子救命之恩,但也别吹那么神灵活现,好像是你亲眼见过一般。

贺老六:我当然亲眼所见。只见白娘子站立云端,威风凛凛,白衣飘飘,就像那观音下凡一般……

百姓乙:嘘……谁不知道七月十五那天,你也在居家隔离,又怎么会亲眼所见。

贺老六: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家就在观音庙对面。那天早晨我在楼上推开窗子往上一瞧,恰好有阵风吹开了云,我就看见白娘子了。要不怎么说我家风水好呢,就我能看见。

百姓丙:这么说白娘子会飞吗?我怎么没见过她飞呀。

贺老六:你……就会抬杠!那段时间白娘子送给咱们的纸鹤知道吧,说灵鹤也行。你看它都飞,白娘子自己还不会飞吗?

(围观群众开心地听着,有信的,也有不信的。酒馆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35 【余音:金山寺】

(佛相雄伟。法海闭目打坐,敲着木鱼。

(金钵中渐渐飘出一缕魂魄,依稀竟是木道人。

木道人:多谢禅师超度七七四十九日,助贫道重聚三魂七魄!

法海:哎,都怪老纳当初缉妖不力,连累道长遭此劫难。幸亏还能亡羊补牢,道长,你投胎去吧。老纳今后更当勤修佛法,扫荡天下妖魔,不遗余力!

木道人:禅师大德大能,向为我辈之楷模。不过贫道今次九死一生,却也有些感悟。似人间固有智愚贤不肖,那异类修行者,也未必尽是穷凶极恶之徒啊。

法海:你是指……

木道人:哦,禅师再造大恩,贫道不该失礼失言。我这就去了。

(木道人飘荡而去。

(良久,法海缓缓睁开眼。

法海:白素贞,我该拿你怎么办呢?